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2017-06-21·阅读时长2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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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正值农忙时节,箭口垭村却有几分冷清,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忙着插秧、烧秸秆,鸭子们在田里游来游去。与中国很多农村一样,箭口垭村如今到处是二层楼房,目之所及多是老人和小孩。在这里,找到一户人家并不容易,但只要问“赵永勇”的住址,村民们都会帮忙指路。他俨然成了村里的“名人”。
赵永勇已经回家半个多月,他在广东肇庆有自己的玉器铺。这次回家,他一边准备买房,一边等待某影视传媒公司摄制组,对方准备将他的故事改编成电影。
55岁的赵代富收了十几捆胡豆回来,一个个地摘进篮子里,“可以炒着吃”。他原本是泥水工,几年前手臂受伤,便在家务农,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前妻和孩子们失踪后,他差点活不下去,后来娶了现任妻子,将老屋拆了,在新的地皮上盖了二层小楼,这一住也20年了。
赵代富的现任妻子当年带着一双儿女与赵代富成亲,如今这一对儿女在重庆工作,赵妻也在那边帮忙,但经常回家,“只要三个小时”。赵代富说。在他看来,“两个孩子挺懂事”,每逢春节会“孝顺”自己一两千块钱,“他们从家里也就带一些米,几只鸭子,这些在外面买才几个钱,是吧?”
记者到访时,家里只有赵代富和赵永勇两个人。父亲的卧室在一楼,赵永勇睡二楼。赵代富说,中午,他会把饭菜准备好,然后用手机打电话叫赵永勇下来吃饭。“我说话他听不进去,”赵代富说,前几日,父子因一件事发生分歧,赵的妻子从重庆打来电话,劝了劝赵永勇,“她的话,他(赵永勇)还会听一点。”
说话时,赵永勇在堂屋看电视。在广东的业余时间,他喜欢看科幻和恐怖电影,但是父亲家里没有网络,“无聊死了”。在记者到访的几天里,父子俩很少说话,即便交谈,也只是回合不多的几个短句。记者询问赵永宽的联系方式,赵永勇说弟弟不喜欢接受媒体采访,只有微信,没存手机号码。说着把手机递过来:“不信你自己看。”“昨天他不是打电话给你了吗?”记者问。“他是打给我爸,然后让我接的。”赵永勇说。
曾经,赵代富一家四口过着温暖平静的生活。但这一切,在1994年7月12日被击得粉碎。赵代富记得,那天一早,他跟往常一样去建筑工地干活。那几日恰逢永兴镇赶场,妻子肖学琴准备到镇上给他做一件衬衣。“当时她只带了28块钱还是30块钱,家里放着一笔钱,她一分没动。”赵代富回忆。一位村民记得当天肖学琴的鞋子坏了,便同自己借了一双白色凉鞋。8岁的赵永勇与6岁的弟弟赵永宽蹦蹦跳跳地跟在母亲身后。
但这一天,母子三人并没有回家,赵代富的第一反应是妻子可能带着孩子们回了娘家。那时没有座机或手机,第二天,他骑自行车挨个到亲戚家询问,都说没见过。
开始有村民怀疑是人贩子所为。74岁的村民顾元成记得,90年代初的那几年,永兴镇上发生过多起小孩失踪事件,一度闹得永兴小学人心惶惶。而这一点,也在后来专门用于寻找被拐儿童的公益网站“宝贝回家”得到了间接证实。除了赵永勇,记者在网站上查到了至少五个寻亲帖,失踪儿童皆来自永兴镇。
也有一些流言,有的怀疑肖学琴带着两个儿子跑了,有的说是娘家人把母子三人藏了起来,但赵代富说那时夫妻二人感情很好,他从未怀疑妻子带着孩子们离家出走:“如果她要走,不会只带着那么点钱呐。”肖学琴性格内向,有点闷,平时干完农活和家务,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说。“别人想找她吵架都吵不起来,别人嗓门稍微高点,她就走到一边去了。”
赵代富怀疑镇上一个外号叫“蒲三娃”的人,家住永兴中学斜对面。长期做泥水工的赵代富很早就听说中学对面有人家拐过小孩,他还给蒲家周围几户人家修过房子。“蒲三娃家也有地下室。”赵代富说。他坐在家门口,指着不远处一个地方:“蒲三娃以前在这里当过知青,我们还说过话。”并且,“手脚不太干净,在店里偷过东西”。
赵永勇的姑父张玉鳌是开江县一名律师,就在赵代富四处打听妻儿下落的时候,他和老丈人赵世桃一起到永兴派出所报了案。当时,村民高元翠说赶集回来时看见赵家两个男孩坐在永兴中学对面的街基上,便招呼孩子们回家,但兄弟俩说在等妈妈——肖学琴正在身后的门市房内与人谈话。后来,得知母子三人没有回家,高元翠带着赵代富一行人指认了最后看见兄弟俩的地方。张玉鳌回忆,高当时指认的并不是蒲三娃的住宅,而是另一户人家,派出所将那家人带回去问话,对方直说“冤枉”。
赵代富也找过派出所,还花了80块钱买了条香烟,跟派出所的人一起去过蒲家。“他们就在屋里看了一下,问了几句话就回去了。”他说。“你没到地下室看看吗?”当被问到这一句时,赵代富顿了一下,说:“我当时急得很,根本想不起来……而且没有证据。”他说自己到现在都很后悔。
赵代富的哥哥赵代余在一旁说:“当时我就跟他(赵代富)说,我们喊上十几个人,一起到他(蒲三娃)家里,没有证据也去。”
“后来去了吗?”记者问。
“不给钱谁帮你呀!”赵代余说着点燃一根烟,缓缓说了句,“而且没有证据呀!”
“要是现在,我就敢去!”赵代富又说了句,“大不了被关几天,但是那时候,谁知道会怎么样……”
母子三人就这么离奇地失踪了。村民顾元成记得赵代富足足有三四个月没有出门。小村子热闹议论了一阵子后,又归于平静。
“我那时候真的想死的心都有,要不是我妈……”赵代富哽咽起来。母亲劝他出去走走,哪怕到镇上打打牌也会好点。但是老母亲自己却在半年后去世了,赵代富记得她是看着两个孩子的照片断气的。后来,赵代富再婚,盖了新房,仍常在老房子周围转悠。赵代富的父亲在新房子里住了四五年,经常去孙子们曾经玩耍的地方看看,有次不小心从桥上摔下,也去世了。
赵代富家的小楼旁有个院子,里面养着兔子和狗。院门看上去有点年岁——赵代富说是老房子的卧室门。门后两行毛笔字清晰可辨:“肖学琴走后:代富放心不下一辈子。公元一九九四年6月初4日(即1994年7月12日)”。“怕写在本子上忘记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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