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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总序|我们在图像的世界中生存

作者:朱青生

2020-11-15·阅读时长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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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历史、文物与博物馆,需要一位贯通古今中外的领路人。朱青生老师是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从事艺术学、艺术史和中国汉代图像研究。他的通选类课程《艺术史》,曾被誉为“北大第一课”。在当代艺术研究方面,朱青生老师担任北京大学视觉与图像研究中心主任,记录着《中国当代艺术年鉴》;古代艺术研究方面,他主持了《汉画总录》200卷本的编辑。同时,他还担任了央视大型纪录片《当卢浮宫遇见紫禁城》的总撰稿,为观众呈现了一场中西方艺术的精彩碰撞。在朱青生老师的带领下,我们将打开观看艺术与图像的大门,透过这扇门,照见生动的历史与未来。

1.1 总序|我们在图像的世界中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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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中读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北京大学的朱青生。在这里,我邀请你们和我一起进入视觉与图像的世界。这个世界既与文物有关,也与图画有关,与考古有关,也与博物馆有关。

图像的世界

我今天特别提出“视觉与图像”这个问题,主要是在讲:当我们进入博物馆观看文物时,今天的看法已和古代不同了。

古代有一个词叫做“把玩”,意思就是一件文物拿在手上抚摸、旋转,甚至是感受它的质感和气息。但是这样的感受在今天已经不多了,我们进入博物馆观看文物、观看展览时,实际我们都在观看一个图像。不仅如此,我们今天看电视,表面上电视给了我们一个世界的信息,实际上它传达了一连串图像。但它并不是事实本身,而是所有事实的图像表达。因此,我们是在用视觉去接受图像。

在博物馆观看文物

其实,在我们的实际生存和生活中,处处都是图像。即使当我们面对面,虽然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人,但是同时他也是一个图像。何况今天的图像还包括了用摄影、电影以及电视所表述的图像,如我上面所说。

我们看到的历史信息,其实很多都是一个图像,被创作出来后,我们由它而认识到许多历史现象和形象。所以我们对过去的认识,不是出于文字,就是出于图像。

再进一步,图像还是我们平时解释问题和传达信息的手段,甚至是一个符号。我们不能想象,如果今天没有把符号作为图像,我们的交通如何进行?如何到达想要去的地方?更何况今天所说的阅读,在语言或语言记录下来的文字中所读到的,都是一个个图像。因为它是用语言描述了形象,我们读到后就可以看到那个形象——无论是风景,还是人物,甚至是事件的场景和情节,都有可能是一个图像。更何况我们还会有梦、我们还会幻想,而梦境和幻想,大多数并不一定是一个叙述,其实还是图像,只是在我们心中忽然而来、飘然而去。

所以,我们是在图像的世界中生存。

因此,我们今天来看博物馆,来了解世界,是用文物、用展览、用博物馆、用图画来看图像。“如何来看图像”这个问题,其实就是这一次我们课程所展开的问题。老师们要尽其所能给大家来解释和引导,如何阅读、理解和感受这些图像。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今天对图像的新理解。

景观社会

如果仅仅讨论对“图像的理解”,也许大家会觉得似乎原来我们没有过多注意。但事实上我们一直在使用,今天只不过把这个问题加以提醒,大家会更为注意。似乎这是一个理解的转变问题——但是也不尽然。

我们知道,过去的图像其实都是少数人创作,多数人来看。大家也许看的时候不觉得图像中赋予或者承载了什么样的意义,所以看看也就作罢。对于专门承载意义和发生作用的图像,其实是少数人创作的。这个“少数人”有两个概念,一个是只有少数人会创作,大多数人只能看不会创作,甚至不配创作。好像创作起来不觉得应该让别人看到这些图像。

这个情况后来愈演愈烈,最后终于到达了一个新的时代。这个时代早在刚发生时,就被一些当时在西方持批判意识,而且是西方的马克思主义者意识到了。

瓦尔特·本雅明

我举两个人为例。一个人是本雅明(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1892-1940年9月27日,德国著名哲学家和文学家),他当时就觉得,如果有一个可能性,让图像可以被少数人掌握,就可以造成强大的力量,对多数人进行控制、覆盖、灌输和影响。对于这样的图像时代的到来,他认为怎么样能够使它更加强烈和更加有意义呢?他发现我们产生了摄影和电影——当时还不知道如果有了计算机技术来进行图像的制造和复制的话,图像的力量就会更加强大。于是他就提出了“在机器复制时代,图像会怎么样”的这个问题,实际上揭示了我们所说的人观看和阅读的时候,图像对人的影响问题。

本雅明是个德国籍犹太人,1940年他在逃亡的路上自杀。他的悲剧人生本身在某种程度上是纳粹迫害的结果,但某种程度上也是图像时代突然降临时,他对将要遇到的人们被图像所牵引、覆盖和笼罩的担忧的恐惧。从而,他逃离了图像的时代,让自己进入了永恒的黑暗。

《景观社会 La Société du Spectacle》, [法] 居伊·德波著,张新木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

另外一个是法国人,叫居伊·德波(Guy Debord,1931-1994年,法国思想家、导演,情境主义代表人物),他也是运用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批判的思想家。他在1967年的时候就写了一本书叫《景观社会》,“景观社会”就是指一些有经济能力或者有政治权威的人,总体而言就是有权力的人,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建造一个特别庞大、光耀和强烈的景观。这实际上是个图像,这种图像就叫“景观”。景观会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有时候不用强迫,你就会关注。就像我们今天看到的广告一样,会吸引和占有人的注意力和精力,以至于剥夺普通人作为个体,能够保持自我独立、自由思考和感觉的可能性。这实际上是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个强大的交易力量,从而使得资本主义社会处在越来越不公平、不公正的状态。于是德波就对它提出批判。

德波在1995年的时候已经过世了(他于进入互联网元年前一年的1994年自尽),他因为身体生病的原因开枪自杀,也走进了永恒的黑暗。这一次,与其说他是对图像的逃避,不如说是对于自己看到少数人对多数人心中和梦中图像的覆盖和占有,这样一种状态的忧虑和绝望,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旧新媒体与中新媒体

通过这两个人的情况,我们看到,对于新时代出现的图像问题,虽然大家都已经意识到,比如1839年已经有了摄影,我们把这种摄影看成是“旧的新媒体艺术”,因为它已经不是人们手工制作,而是可以通过批量生产来进行复制的图像。进而1895年出现了电影,后来又出现了电视……这是一种新媒体的中度发展,我们称它为“中新媒体”。

这些事物的出现,使得时代开始发生了变更,我们所说的“信息时代”和“图像时代”正在悄悄来临。就在这时,我们会发现有人不仅会主动使用和推进图像,尤其是艺术家,他们一方面在建造图像发展和创造新的可能性,另外一方面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批判的能力,来对图像的扩展、增加进行必要的警告和批评。

不论如何,图像还是按照一产生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状态,迅速发展。在发展的过程中,刚才我举例的两个人,在1995年之前就对于图像进行了深刻的批判,而且触及到了人的生存状态和社会的基本结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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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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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录专栏

博物馆观看之道·中国篇

100件文物里的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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