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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乡村的变化

作者:见峰

2018-10-04·阅读时长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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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我住在搁墩湾,还不知道世上有“卫生间”,没见过哪户人家建有卫生间,也想像不出个子丑寅卯。那时乡下家家户户屋后建有茅厕,或者挖坑砌砖而成,或者干脆一只缸入地做成,茅草做棚顶。道地一些的装上木座架,如厕的老农坐在上边,像坐了加长太师椅,顺便观察庄稼长势。一般简陋的,则没有棚顶,也没有木座架,那样一来屙屎是对双腿的考验,没有扎实的腿劲,是支撑不了长时间的——作家余华在小说《一个地主的死》里面,老地主就是蹲在这样简陋的茅厕屙屎,张头观望丰饶的田地,盘算一年的收成,结果腿脚发软栽下坑。我外公家就有一只这样简陋的茅厕,每次如厕都让人心慌。族中家境好点的季刚,他家的茅厕就是带屋顶、有座架的那种,在搁墩湾属于“豪华级”,因此,我经常溜到季刚家屋后去沾便宜。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在乡村,茅厕渐渐减少,生活条件提高,卫生意识提升,加速了茅厕的消亡。

还有另一种如厕工具,就是马桶。木头做的,放在床后,平时用盖合着,满了就要去“倒马桶”——这是过去妇女的一件日常工作。总能在河脚边见到妇女蹲了身,手持刷子,在哗哗哗涮马桶。我家里有两只马桶,大的放父母床脚,小的放我的床后。半夜里起来小解,掀开马桶盖,声音响亮,时常把人惊醒。而臭味,也在冲击下扩散空气中。习惯了也能忍受。这是几百年来老祖宗传下来的方式,早已天经地义,没人想到改变。镇上还办有马桶厂,制作的产品远销四方。我认识一个陆姓的老板,那时就是马桶厂厂长,现在搞建筑了。那时,小孩子玩一种滚铁圈的游戏,“铁圈”有铁的有铜的,小圈从旧马桶上拆下来,大点的是从脚桶上拆下来的。那时有箍桶匠,挑着家什跑到乡下,给断了圈的桶焊接,把散了架的马桶板拚装。马桶在那个时代是必须品,放于床脚跟,等于现在的“卫生间”。你可以没有客厅,但不能没有卫生间。那时也一样,不能没有马桶,否则就没法过日子。所以,结婚嫁妆中必然会有一只红漆新马桶,隐喻了新生活的开始。清洁马桶比较麻烦,洗刷比较费力,会发臭,平时遮盖着,一旦掀开盖子,臭不可闻。时间放长了,更是像臭了一百年。一不小心还会打翻,我妹妹有一次就不小心把马桶打翻了,污物倒了一地。

改革开放,经济发展,苏南农村兴起了卫生间。前提条件是先通自来水。我老家浒浦搁墩湾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全村通了自来水,通到家家户户。有了自来水,就可以装抽水马桶了。随着生活条件提高,观念更新,到九十年代,这祖宗用了几十代的古老的如厕方式被淘汰,换来的是“卫生间”的方式:抽水马桶,毛巾架,脸盆,水笼头,浴缸,地砖。卫生间设计在卧室后屋。房子后边的茅厕开始淘汰消失,乡村变得干净了,不像先前那样走一条路,会见到三四只茅厕朝天敞怀,露出肮脏的粪池,让人掩鼻而避。有卫生间后好处多,装上热水器,把身子洗得滋润舒爽;房间没有异味了,通风清爽;妇女不必再辛苦涮马桶了。卫生间连接了卧室,我们常常忘记了它是卫生间,因为它总是明亮整洁,用后即冲,没有一点异味。到如今,我们常熟乡村,家家户户盖起了小楼房,卧室后边必有卫生间,这已是生活常识。

卫生间以一种现代的意识植入到人们的心坎里,某种干净简洁、以人为本的生活方式深入人心。卫生间改变了乡村环境,也改变了乡村的生活习惯和生活的观念。卫生间是一场乡村卫生革命——革掉了旧式马桶与露天茅厕。卫生间是有关我们生活的一个真正有用的发明。要我说,卫生间才是新农村建设的象征。改革开放40年以来,就个人生活方式而言,我觉得乡村变化显著的就是卫生间,这在中国历史长河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生活在有卫生间的时代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在如今的婚嫁中,我们还会见到传统的红漆马桶,它与脚盆、水桶一起组成了“子孙桶”——现在只有象征意义,没有实用价值。我们的新人把马桶收藏起来,然后开始构筑新天地。


作者:见峰

真名:俞建峰,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手机15962487225。邮箱:156487923@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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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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