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建群
2018-12-01·阅读时长6分钟
希腊艺术是世界美术史上的顶峰时期,希腊艺术对欧洲艺术以及欧洲文化产生了不可忽视的重要影响,它是西方古典艺术的典范。
关于希腊艺术曾有过许多著名学者对它进行过精辟的论述,给予过高度评价:
马克思把它当作“一种标准和不可企及的典范”,恩格斯也曾说:“没有希腊、罗马奠定的基础,就不可能有现代的欧洲”。
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曾详细考察了希腊艺术生产的条件、历史条件、民族特点和时代精神、社会制度、宗教信仰等。他对希腊艺术给予了热情的赞扬。他说:“希腊塑像艺术不但造出了人,最美的人,并且造出了神明…….这些神明是希腊雕像中的杰作。”他认为希腊民族具有开朗的性格、简朴的生活、聪明的天资、冷静而理性的头脑、健全的体格、完美的心理。他们的艺术之美是我们现代人所无法完全领会的。他说:“在他们面前,我们好象一个普通的听众面对一个天赋独厚、经过特别训练的音乐家,他的演奏有细腻的技术、精纯的音色、丰满的和弦、微妙的用意、完美的表情;但是一个普通的听众天赋平常、训练不够、对那些妙处只能领略个大概。”这种描绘真令我们自惭形秽。
贡布里希把希腊时期称为古代艺术史上“大觉醒的时代”。18世纪著名的美术史家温克尔曼是最早对古希腊造型艺术开始进行研究的人,他的研究曾掀起了崇拜古典艺术的风气,对艺术史的发展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指出:“无论是就姿势还是表情来说,希腊艺术杰作的一般优点就在于: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希腊人的艺术形象表现出一个伟大的沉静的灵魂,尽管这灵魂是处在激烈的情感里面;正如海面上尽管是惊涛骇浪,而海底的水还是寂静的一样。
别林斯基:“希腊的创作是从自然压制下的解放,是一向互相敌视的精神与自然的言归于好”,“对于希腊人的艺术心灵来说,一切自然形态都是同样美的,但是人是高尚的容器,古希腊人的创作目光是尽情地、骄傲地关注在人的美妙躯干和美不胜收的形态上——因此人的身躯和形体的高尚,伟大和美丽,就在观景殿的阿波罗和美第齐的维纳斯的不朽形象中出现了……希腊人的雕像用了裸体刻画的形式,在他人看来,这或许是厚颜无耻,有碍观瞻的事,在古代世界,这却是纯洁无暇的诗章和对人的尊严的赏识——因此,雕塑才在希腊人那里得到如此高度的发展,结下了如此丰硕的成果”。“在希腊人那里诞生了雕塑,它又和希腊人一道死去了,因为只有在希腊人那里,人体的完美才得以具有此种世界意义。”
屠格涅夫看了柏林的希腊雕塑后说:“我多么幸运,我没有在饱享此番眼福之前死去,我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希腊文化是古代奴隶制社会文化发展的高峰,希腊人在哲学、科学、文学、艺术方面的成就对以后的欧洲文化发展有其深远的形象,希腊艺术奠定了欧洲古典美的传统,这种传统在文艺复兴时期被发扬光大,到今天仍然对欧洲文化产生影响。
那么古代希腊人为什么能够创造出如此辉煌的成就呢?
古代希腊地图
希腊艺术产生的条件
第一个条件:首先,奴隶主民主政治是希腊艺术发展的基本前提,古希腊的社会和历史发展过程是与古代东方各国的情况完全不同的。在古代的两河、埃及和中国,奴隶制时代建立的是君主专制国家,产生的是好大喜功的纪念碑艺术。希腊尽管存在着奴隶制度,但它没有出现统一的奴隶制政权,而是城邦奴隶制国家。实行的是奴隶制民主政治,民主制的原则使人们的思想享有更多的自由,有利于理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的发展,所以在希腊,科学、哲学与文学都得到高度的发展。
希腊建筑中没有宫殿,因为执政官只是当选的公民,任期结束又是平民,所以,不需要宫殿。他们最重要的建筑是神庙,那是国家和人民举行重要的祭祀和庆典的地方。
希腊是一个崇尚法律的民族,自由民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执政官没有特权。古典时期的雕刻家菲迪亚斯雕刻黄金雕像,被发现作品完成后黄金的份量减少,他因此锒铛入狱。他的朋友,也是当时雅典的执政官伯里克利出庭为他辩护,甚至流泪为他辩白,却没有得到赦免,最后艺术家死在狱中。这说明,在希腊法律的权威是至上的。
城邦国家对与完美的公民形象的要求是:既有完美的心灵,又有体格的健美。希腊人把关心集体的利益、参与社会生活、善于克制自己、保持心情宁静当作心灵完美的标准。他们的教育是精英教育,他们的精英是讲究尊严、善于沟通,在酒宴上饮酒有分寸、能够演奏七弦琴,辩论时既观点鲜明又言辞犀利。同时也认为:完美的心灵应该寄予强健的体魄中。希腊艺术对理想化的形象的理解就是以这个为标准的。所以,得到奥林匹克运动会冠军的人会得到最高的奖赏:他们的形象会被刻成雕像放在城市中。这一标准也反映到艺术中,才会有“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这样的理想形象。
与丰富而理性的精神生活相对比的是,希腊人的物质生活简朴,无论穷人还是富人都过着朴素的生活,有早起的习惯。而且举止礼貌文雅,行为稳重。他们的食物清淡,肉很少见,而酒只是在宴会上出现。由于气候温和,身体需要的脂肪和蛋白质比起北方的居民要少。所以,希腊人日常饮食简单,从不暴饮暴食,日常的食物是橄榄,几片烤饼、干鱼、洋葱、大蒜、橄榄油以及加水的葡萄酒。他们爱吃鱼,平常不吃肉,一般过节才吃肉。
法国学者丹纳在《艺术哲学》中认为古希腊人一顿的饮食只有:一个鱼头、一个洋葱、3颗橄榄。如此简朴的生活也就是最早的地中海饮食,应该是最节制和最健康的。他们的衣着简单,只是用一块布稍稍加工围在身上,用一根带子系上。不用袜子,只穿凉鞋,只睡硬板床。地中海气候温暖,不需要穿得复杂,衣服一运动就散开,离开身体。而运动是希腊人的最爱,温暖的气候下,运动通常是裸体的,因此在希腊,裸体的雕塑也就很常见。
由此可见,由于民主政治的发展,城邦公民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促进了艺术中人的地位提高。艺术表现赞美人,对人的力量的肯定,充分表现人的活动、人的意志、人的完美。特定的环境,特定的制度和风俗,生活习惯孕育了希腊艺术,使希腊艺术成为古代艺术史上最辉煌的一页。
今日雅典城远眺
第二个条件:希腊神话是希腊艺术的土壤,大量的艺术题材来自希腊神话,希腊神话与其他民族的神话相比显得更为理性一些,希腊是一个乐于思考的民族,而神话是希腊人对自然界的探讨和思索,它包含有更多的理智成分和探索自然奥秘的愿望,更多的蕴涵着历史和哲学观念的萌芽。所以恩格斯说:“希腊神话不仅是希腊艺术的宝库,而且是希腊艺术的土壤。”几乎所有的希腊艺术作品都是以神话题材为主要表现对象。
希腊神话一个重要的特征是“神人同形同性”,他们用人的形象去想象神,神有人的外貌,人的性格和感情,也有人的缺点,也犯错误。比如,天神宙斯好色,猎尽天下美女,到处留情;而他的妻子赫拉则善妒,想方设法报复与宙斯有关系的女子。因此神与人并没有截然的分界,艺术家们塑造的神像就是完美的人,就是奥林匹克运动会上获得冠军的人,那是他们的英雄。
希腊雅典,宙斯神殿遗址,公元前5-4世纪
第三个条件:希腊的自然环境提供了发展艺术的基本材料,希腊的地理条件为艺术发展造就了富有创造精神的艺术家。希腊本土不适于发展农业,因为多岩石的条件,但是它的矿产丰富,盛产经济作物——橄榄油和葡萄酒,希腊人全靠自己航海经商,用手工业品和经济作物换取粮食。为了盛放橄榄油和葡萄酒,需要大量的陶罐,因此,制陶业发达。他们擅长航海和经商,在后期还陆续向小亚细亚沿岸、爱琴海和意大利南部移民,建立殖民地。希腊人是历史上最早进行有组织移民的民族。他们的移民是以团队组织的,而其中最有智慧和能力的人就被推选出来当首领,这就是希腊民主制的起源。
希腊人的生产活动不像农业生产那样依赖自然,而主要依靠人的意志、技巧和智慧。据历史学家记载,希腊人生活简单,世世代代过这这种生活的希腊人形成了机智、活跃和勇于追求理想的性格,也使他们中出现了一批最优秀的艺术家。
古代希腊艺术时间表
最后,希腊的自然条件也为艺术创造提供了物质材料,希腊土地贫瘠,但盛产大理石,为雕塑提供了最好的材料。丰富的矿产提供了优质的陶土和矿物颜料。温和的气候,给户外裸体运动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希腊建筑常常是露天的、开放的,男人雕像大多是裸体的。开放型的建筑和裸体的运动员雕像伫立在晴朗的蓝天下,达到了后人不可企及的完美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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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西方美术史专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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