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2019-12-27·阅读时长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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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已购买,请登录2016年8月2日,英国工党领袖科尔宾在布莱顿向支持者发表讲话
文/晓宇
工党再遭遇“旷野岁月”
“脱欧”给英国带来的政治剧变方兴未艾,英国政局正在经历“二战”以来最具颠覆性的变革。首当其冲的是拥有119年历史的工党。连续4次的败选后,工党在野的时间将超过10年,接近1979到1997年长期无法上位的“旷野岁月”(Years of Wildness)。
塞奇菲尔德选区正是这场挫败的缩影和象征:它地处英国东北,杜伦郡,过去的85年一直由工党把持,也是布莱尔曾经的选区,今年易手保守党。失去传统票仓后,工党濒临“无根政党”的危险。谈及翻身,根据地要从哪里开始?它身上的危机,不单是英国在国民议题上的分裂,工党的内部矛盾,也代表政党日益严峻的代表性问题:今日的左翼政党要代表谁?
布莱尔领导的新工党出现之前,也有声音怀疑工党是否还有可能执政,英国是不是已经进入了一党优势制的国家。1981年,英国工党内部的“四人帮”(罗伊·詹金斯、大卫·欧文、比利·罗杰斯和雪莉·威廉代表的右派)出走,与工党分家,成立社民党。1983年选举,迈克尔·富特领导的工党颁布左倾竞选纲领,被党内议员戏称是“最长的自杀宣言”。彼时正值撒切尔夫人市场化政策施行,马岛战争获胜,保守党的声誉达到顶峰。这样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工党1983年获得的席位仍然比今年多出7席。
即便工党能迅速从溃败中恢复,选出党魁,推出新纲领,他们也很难复制1997年新工党的崛起。新工党的诞生赶上了全球左翼政党围绕“第三条道路”的改造,调节市场和社会的关系,推动福利体系的改革。美国、欧洲和澳洲的偏左政党形成泛联盟,彼此借鉴支持。新工党名称上受“新民主党人”的启发。1997年的竞选策略上,布莱尔听从克林顿的建议,甚至把战情室(War Room)的美国做法移植英国。今日的工党,和欧洲社会民主党若即若离,也无法从特朗普执政的美国和无暇自顾的民主党那里得到支援。
1983年,布莱尔和科尔宾,以工党议员身份,同一年进入议会。两人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阵营。布莱尔的“现代派”(Modernisers)在此后的10年间逐渐主导工党。科尔宾坚持社会主义路线,成为党内的边缘化人物。他和少数的同盟被看作是红色年代的遗老,固执、保守、不会妥协、不会当权。布莱尔在当选首相前一年,与记者谈及工党的内部稳定时说:“不用担心科尔宾的突然掌权。”
2015年,科尔宾出任工党党魁时,这句话也被重新翻出。科尔宾的当选是情怀的回归,对左右逢源机会主义的厌恶,对“信念政治”(以政治主见而非大众意见为先)的推崇。这样的回归,在2017年大选时,带来了短暂的惊喜。保守党失去议会多数,不得不与爱尔兰民主统一党结盟,维系少数派政府。工党虽败犹荣,选票增长近10%,对科尔宾领导权的质疑销声匿迹。
意外的“胜利”给工党造成广泛支持的错觉。选举前后,“青年震荡”(Youthquake)一词反复出现,指代青年政治参与的高涨。官方数据不公布选民年龄的情况下,社会上的民调显示,18~24岁青年及少数族裔投票人数猛增。青年选民投票的人数有12%~16%的上升,其中超过六成支持工党,工党在年龄层的优势一直保持到45岁以下的群体。
工党乐观地认为,科尔宾带动了青年的参与,青年又支持工党,这是长期胜利的征兆。可是,青年选民的作用可能在一开始被夸大。官方给出的投票率是69%,比2015年增长2%。英国选举研究(British Election Study)事后面对面调查,并没发现青年选民参与的显著变化。不否认年轻群体倾向支持工党,但年轻群体的投票率仍然低于中老年群体。2017年,投票参与的增加出现在各年龄层,无法佐证投票率的上升来自青年。
前保守党政府的司法部长菲利普·李脱离保守党加入自由民主党
关注年龄的分层,工党忽略了悄然发生的变革。2017年,工党在高收入及中产阶级的支持率攀升了12%。与此相对,保守党在工人阶级和低收入人群的支持率上升了12%,在C2(技术型工人阶级)的支持率甚至超过了工党(数据来源:Ipsos MORI)。这创造了两党自1979年以来的纪录。以阶级划分的传统政党身份,出现了掉转:中产转向工党,工人阶级转向保守党。乐观的工党没有把这作为一场危机来应对。
党内领导的构成也说明了相似的问题。科尔宾,“遗老联盟”的黛安娜·艾勃特和约翰·麦克唐,影子内阁脱欧大臣凯尔·斯塔莫,外交大臣艾米莉·索恩伯里皆是伦敦市选区的议员。他们的主张和活动宣称是代表普遍的工人阶级,但他们的身份和经历处于国际大都市和多元文化区。
如果我们要从此时的工党提取关键词的话,它不再是人民、工人、乡镇,而是年轻、中产和城市。这是左翼政党的普遍两难境地:一方面,它试图推行社会民主的意识形态,开放多元的文化,改良的社会政策,支持来自于城市的新兴中产;另一方面,它要维系传统的政党身份,与工人阶级的历史关联,维持稳定和安全的诉求。
两方面虽不是水火不容的对立,但可能轻易地形成矛盾和偏见。比如针对移民问题,一方可能说,我不愿和种族主义者在同一个党;另一方说,我不愿和把我看作种族主义的人在同一个党。工党提出第二次公投的想法时,它偏向了前者,偏向看上去先进和未来的意识形态。进步的主义或是传统的人民之间,工党选择了前者。
直接的后果是“人民的倒戈”。落败之后,党内声讨科尔宾。领导人的形象,竞选纲领和策略,自民党的分仓,一一成了败选的原因。《卫报》给出了“叛离”工党的选民画像:年迈,白人,工人阶级,受教育程度低。但这些都不是充分的解释:两年前,同样是在科尔宾的领导下,工党选举结果斐然。自民党的竞争一直存在,东北部的人口构成没有发生变化,年轻人依旧积极支持工党。为什么结果却是截然不同?工党的落败是一场代表性的危机。它处于两难的选择,代表前进的理念和意识,或是反映普通民众的需求和认知。这场选举,工党从平衡木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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