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的某一天，一个名叫内森·阿坡达卡（Nathan Apodaca）的美国农民工像往常一样开车去一家土豆加工厂上班，没想到车子坏在了路上，于是他决定用滑板走完剩下的3公里路程，顺便把自己在高速公路上一边滑滑板一边喝红莓果汁的样子拍了下来，并上传到了抖音网站上，背景音乐用的是弗利特伍德麦克（Fleetwood Mac）乐队出版于1977年的一首名叫《梦》（Dreams）的单曲。没想到这个短视频迅速传播开来，迄今为止已被观看了3500万次。这首《梦》也再次走红，重新登上了美国单曲排行榜，位列第29名。

这个暖心的故事还远未结束。《梦》的走红让人们重新想起了收录这首单曲的那张名为《流言蜚语》（Rumours）的专辑，结果这张密纹唱片仅在2021年就在美国卖出了16900张拷贝，英国也卖出了34593张。这股势头一直延续到了2022年1月，就在该月的最后一周，这张唱片在美国卖出了6000张拷贝，成功登顶美国密纹唱片销售排行榜的冠军宝座。

读到这里，你可能会认为这是一张被人遗忘的唱片，只是侥幸搭上了互联网的顺风车而已。但实际上这张唱片在全世界已卖出了4000多万张拷贝，排名全球最畅销唱片排行榜的第七位。如今任何一家二手唱片店里恐怕都能找到它的身影，但这并不妨碍它在英国的密纹唱片百大榜单里一共待了930周！换句话说，这张唱片在出版后的45年时间里一直长销不衰，从没被人遗忘。

这个奇迹是如何实现的？这就要从弗利特伍德麦克乐队的身世讲起了。这支乐队成立于1967年的伦敦，核心成员是鼓手米克·弗利特伍德（Mick Fleetwood）和贝斯手约翰·麦克维（John McVie），乐队的名字就是从这两人的姓名中各取一字组合而成的。1970年，贝斯手麦克维的新婚妻子克里斯蒂（Christine McVie）加入乐队，担任键盘手兼主唱。但因为各种原因，这支乐队的主音吉他手换了好几茬，导致他们的风格左右摇摆，一直红不起来。

1973年，乐队新招了一位名叫鲍勃·韦斯顿（Bob Weston）的英国吉他手，技术相当扎实。谁知他却和鼓手弗利特伍德的妻子詹妮·博伊德（Jenny Boyd）搞起了婚外恋，并因为这个原因被开除了。这个詹妮可不简单，她的姐姐帕蒂·博伊德（Pattie Boyd）是英国著名的模特，先后嫁给了披头士乐队的吉他手乔治·哈里森（George Harrison），以及哈里森的好朋友、摇滚吉他手埃里克·克莱普顿（Eric Clapton）。而詹妮本人也是个非常漂亮的模特，被公认为是英国摇滚圈的缪斯。英国著名流行歌手多诺万（Donovan）曾经因为得不到她而灵感大发，写出了那首优美的《詹妮弗桧柏》（Jennifer Juniper）。

最终抱得美人归的弗利特伍德身高1.96米，长相俊秀，他和詹妮是当年英国摇滚圈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那次出轨事件对弗利特伍德打击很大，他一气之下决定将乐队搬到美国，希望在这个新的国家扭转颓势。果然，第二年乐队招入了两名出色的新人，分别是美国吉他手林赛·巴金汉姆（Lindsey Buckingham）和歌手史蒂薇·尼克斯（Stevie Nicks），这两人是一对情侣，曾经以二重唱的形式出版过一张不错的民谣唱片。巴金汉姆弹得一手好吉他，尼克斯虽然长相清纯，嗓音却很醇厚，舞台风格神秘而又华丽，像个会施魔法的女巫，很快就成了乐队的招牌。

这支全新的弗利特伍德麦克乐队于1975年出版了一张同名专辑，结果大获成功，一共卖出了700万张拷贝。为了宣传新唱片，乐队马不停蹄地在世界各地巡演了半年多，乐队成员之间的矛盾开始显现。先是键盘手克里斯蒂和乐队的灯光师出轨，结束了她和贝斯手麦克维长达八年的婚姻。紧接着，巴金汉姆和尼克斯的感情也出了问题，甚至发展到一说话就吵架的地步。鼓手弗利特伍德则正和妻子詹妮闹离婚，生活同样是一团糟。

1976年2月，这五个被感情问题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年轻人被唱片公司拉到了一间位于旧金山湾区的私人录音室，开始录制乐队的第11张专辑。因为相互间矛盾很深，这五人平时都不住在一起，只是每天录音时才会出现在录音棚。偏偏那间录音棚非常小，只有54平方米，而且没有窗户，大家不得不围成一个很小的圆圈，和自己曾经的爱人、如今的仇人直面相对。要不是因为大家都高了，这张唱片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众所周知，美国的嬉皮士运动起源于旧金山。1976年时的旧金山湾区虽然早已过了运动的巅峰期，但嬉皮风气犹在，大街上随处可以买到各种毒品。据录音室的工作人员回忆，唱片公司出钱买了一大堆毒品放在录音室里供大家随意取用。乐队成员们每天下午才来到录音棚，先靠这些毒品把自己搞得晕晕乎乎的，经常要闹到深夜才能开始录音。

专辑中的大部分音乐编曲都是由五人一起配合着完成的，其中起主要作用的是吉他手巴金汉姆和键盘手克里斯蒂，两人都想把这张唱片打造成一张流行专辑，加入了大量适合跳舞的欢快节奏和朗朗上口的旋律与和声，事实证明两人的尝试非常成功，为这张唱片的走红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相比之下，专辑中的绝大部分歌曲都是由克里斯蒂、巴金汉姆和尼克斯分别独立创作的，而且基本上遵循了“谁创作谁主唱”的原则。其中克里斯蒂因为正和灯光师热恋，写了一首歌颂爱情的歌曲《你让爱情变得美妙》（You Make Loving Fun），而她的前夫麦克维为这首歌配了一段非常动听的贝斯，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克里斯蒂还创作了一首《别停下》（Don't Stop），用明快的节奏表达了她义无反顾走向新生活的决心。结果这两首积极向上的歌都被做成了单曲，在美国单曲排行榜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除了这两首外，其他歌曲的调子则要灰暗很多，因为它们大都是正闹分手的巴金汉姆和尼克斯创作的。其中巴金汉姆写了一首名为《你走你的路》（Go Your Own Way）的歌，用非常直白的口吻告诉尼克斯：爱上你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请你离开我，走你自己的路吧。结果这首歌也被做成了单曲出版，被很多歌迷当成了分手专用歌曲。

巴金汉姆还写了一首名为《永不回头》（Never Going Back Again）的慢歌，其中的吉他前奏非常优美，后来成了很多民谣吉他手的必学曲目。写这首歌时候巴金汉姆已经找到了新欢，所以他用这首优美的歌曲表达了自己不要再犯同样错误的愿望。

和巴金汉姆的怨恨相反，尼克斯非常珍视这段关系，毕竟两人从16岁就相识，在一起也已经有八年的时间了。一天下午，尼克斯把自己关进一间小屋，坐在屋子中间那张铺着黑色复古丝绸被单的床上，只用了10分钟就写完了这首《梦》，用这种方式向巴金汉姆吐露了心声。

第二天，在尼克斯的坚持下，乐队进棚录音。尼克斯坐在四名乐手的中间，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唱到：

你说你需要自由

我没有资格阻止你

你想弹什么曲调都可以

但请你听仔细

你弹出的是孤独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心跳

最终会让你发疯

让你意识到你曾经拥有的是什么

如今失去的又是什么

原歌的旋律极其简单，只有三个和弦，听上去有些单调。最后还是巴金汉姆亲自出马，为这首歌添加了丰富的配器，帮助它登上了美国单曲排行榜的冠军宝座。

今天重听这张专辑，不难发现它涵盖了爱情的所有阶段。从热恋到失恋、从相爱到相杀、从分手到复合、从忠贞到背叛……几乎每种状态都被表现得非常到位，几乎每个人都能从中找到知音。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录音时所有乐队成员都处于失恋状态，任何东西都是在失去时才能体会出它的美好，爱情当然也不例外。

我们还要感谢那个特殊的年代，让这五人能够自由地去爱、同时也能自由地离开。唱片公司则允许他们自由地抒发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这一点在如今这个一切都过度包装的商业时代是无法想象的。也正因为如此，这张唱片才能在出版45年之后还能如此地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