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到了儿子会提醒我吃早饭的年纪了--前天，他早上叫了外卖，给我留言说，早餐里也有我的份儿。开学他就上初二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一阵风似的跑来跑去，而我已经骨质疏松了。

以前经常有朋友夸我记性好，但这两年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力下降得厉害，经常连一些简单的人名、餐厅的名字、运动品牌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要么怪他们的名字取得不够特别，要么想办法用联想法去记忆，比如一家台湾餐厅叫“逢甲小馆”，我要用电影《艋甲》来唤起它，这时又恨自己想不起来它的主演的名字了--搜了一下，是阮经天。我要再用一个东西来唤起他，一种乐器？成语“惊天动地”？我也老记不住美津浓，幸好还能记住迪卡侬。

专家说，我们大脑的容量从20多岁就开始萎缩，到五六十岁时更是加速萎缩，好在我们的语言认识、获取的语义信息会不断增加。要想让记忆力衰退得慢一点儿，就要注重锻炼、营养、睡眠、社交和多动脑。加拿大作家阿特伍德一直充满活力，80岁时还风驰电掣地骑电动滑板车。2017年，《纽约客》说，阿特伍德年近八十了，仍积极拥抱技术革新，但有时只是从理论而非实践上，比如她还没有掌握如何打开流媒体视频，还在看DVD。但有时她对技术的畅想非常奇妙，比如她设想，能不能让自己的文字飞到别的地方去？这一想法启发她的继子设计了一款远程签名笔，它可以复制原始签名的速度和力度。

我们因为年轻而好奇，也会因为好奇而年轻。一位快退休的新闻学教授跟我说，前段时间她试用了一下人工智能的辅助诊断功能，上传自己的检查结果，可以看到诊断和用药建议，还可以问它各国对某种疾病具体处理的黄金标准、风险比例等，它是用海量案例训练出来的，比一两个专家的判断更稳妥。

1937年，美国作家E.B.怀特在一篇短文中说：“人在幼年时激进，青年时期保守，盛年时期开明（只要他们的消化能力赶得上他们的智力）……老年是童年的重复--充满喜悦和悲伤，但也经常非常勇敢，甚至有预言能力。”写这篇文章时，怀特正值盛年，38岁。跟那时相比，中年来得更晚了，但我们总归会变得比年轻时更平和、更宽容。

英国专栏作家凯瑟琳·莫兰一反常理，说中年的她活得很愉快：夫妻之间以礼相待，衣着上不再追逐时尚，不再花钱买酒，不再替孩子解决他们的问题，因为吃苹果、练瑜伽、散步、游泳，晚上10点就睡觉，身材也比年轻时更好了。

年纪大了，在派对上跳舞、植发、从事剧烈的体育运动、跟随音乐潮流都会被人笑话。中年人压力大，但能力也很强。美国作家戴维·布鲁克斯说：“卡尔·巴特写道，人到中年，助跑已经完成，该跳跃了；准备已经做好，该冒险尝试了……中年阶段有些让人欢欣鼓舞。人生的很多可能性这时都结束了，但受到局限往往也能让人得到解放。人们可以更勇敢地抓住剩下的可能性，更深入地投入其中。”45岁也许已经不能去考博士了，但还有机会拿荣誉博士学位，也不太适合谈恋爱了，但可以写爱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