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清华大学心理指导中心的刘丹。

在第一讲当中，我跟大家介绍了肯尼斯·格根对世界和我的影响。在第二讲中，我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他最主要的思想——社会建构论。

社会建构主义的正式形成

肯尼斯·格根在大学学的是心理学，他对社会心理学颇有研究，在他工作之后，他也一直致力于对社会心理学的思考。经过20多年的思考和实践，1985年，肯尼斯·格根在《美国心理学家》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重磅级的论文，题目叫做《现代心理学中的社会建构论运动》。

这一论文的发表标志着社会建构主义的正式形成。这篇论文猛烈批评了主流心理学对所谓客观知识的追求。他指出，心理学应该从试图揭示、规制我们的行动和体验的规则中摆脱出来，而去研究是什么建构了我们自己和我们世界的话语的实践。

他的这种革命性的倡导引起了业界的强烈反响，其中有很多人反对，有很多人吃惊、生气，也有很多人觉得耳目一新，受到了启发。这场社会建构运动成为心理学演进过程当中不可忽视的一次理论革命。

看法是主观的，并没有什么是客观的真理

为了更好地说明社会建构，让我们还是回到上一次我举的例子。

弗里茨·B.西蒙 (Fritz B.Simon)在做现场个案的时候，对一个非常胆小的6岁女孩说“你有一颗狮子般的心”，在场所有人都非常震惊。他这个说法实际上就是一种建构。

原本小女孩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被看成是胆小，而且把这件事视为胆小的父母会认为这是确凿无疑的，胆小就是胆小，没有其他的可能性。那么作为一个孩子，如果具有这样的特点，会适应不了未来，所以他试图寻求心理咨询师的帮助，克服、消除这样的特点。

西蒙的所作所为给了这样的行为特点以一个不同的命名。之所以能够命名成功是因为在西蒙的思维框架当中，胆小只是一种主观的建构，而不是一种客观的真理。用中国传统的话就叫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或者用一首诗来说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看待一个孩子在黑暗中的表现，可以把它说为胆小害怕，也可以把它说成是像狮子一样非常敏感于周围环境的变化，它们共同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说明解释当中，没有哪一个是唯一正确的真理。

对于同一件事情，人们可以有非常不同的看法，这些不同的看法就叫做不同的建构。它是主观的，但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是客观的真理。

▲建构举例

在这个例子当中，父母听到一个来自西方的治疗师，把自己胆小的孩子的特点重新命名为“她拥有狮子一般的心”，他们改变了对孩子的看法，他们原来担忧的表情变得松弛了下来，甚至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在之后的对话当中，他们对女儿的欣赏变得越来越多，交流也越来越轻松。这是一个非常直接的例子，告诉我们对同样的事情可以有不同的看法，而且不同的看法会带来家庭关系的改变。因此，不管当初这个说法提出来的时候是多么震惊，令人难以接受，甚至极具颠覆性，但结果是它促成了家庭关系的改变，它是有效的。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有些人会说这是真的吗？ 听起来不敢相信。

如何理解社会建构论?

回到社会建构论，现在肯尼斯·格根和他最早的作品相比有了些变化，他上个月发给我的关于社会建构论的主要思想只有一页纸，短短的9条。

第一，肯尼斯·格根说，我们生活在有意义的世界中，我们理解这个世界，尊重我们自己，都有赖于我们个人的历史和共享的文化。

举个例子，一个小女孩长大以后，她的箱子里总是放着一个芭比娃娃，那是她在上小学有一次考了第一的时候妈妈给她买的。芭比娃娃虽然旧了，但是她构成了小女孩成长的历史。而当她给别人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别人也因为知道芭比娃娃是一个很多小孩子喜欢的，具有现代性西方特点的玩具而会心一笑。这个娃娃就会在小女孩的人生当中变得有意义，而这个小女孩从小到大就是生活在这些有意义的东西构成的世界当中。

▲芭比娃娃构成意义

同样，在小女孩从小到大生活中也一直存在的一个东西。比如，在她的床上有一些肉眼看不到的螨虫，她的家庭没有人提及过这个东西，它也没有对她的生命造成影响。虽然螨虫一直存在在她的床上、被子里，但在她的个人历史当中没有任何人提到过它，她的亲人朋友也从来都没有谈起过它。那么，虽然在她的生活里螨虫一直存在，但对她的生活没有意义。

它存在但是没有意义，因此螨虫就相当于不存在于她的世界当中。还有，跟螨虫很像的很多东西，在她的生活里并没有记录于她个人的历史和共享的文化当中，那么它就相当于不存在。

这点肯尼斯·格根同很多人论战过。肯尼斯·格根并没有说世界上没有客观存在那些事物，比如螨虫，他最重要强调的是螨虫，我们并不知道它对我们没有意义。而对我们没有意义相当于不存在于我们的世界当中，我们活在一个有意义的世界里。

第二，肯定是强调社会建构论的主要思想是有意义的，世界总是与行动密切相关。

我们人类主要是按照那些被我们解释为真实、理性的，令我们满意和美好的事物去行事。假如没有什么意义的话，我们就不会去做有意义的事情，会我们花时间精力投入地做。

第三，有意义的世界是在关系中构建出来的。刚刚提到那些我们认为是真实、理性、美好的东西，都源于关系而诞生，没有关系，就不可能有什么意义。

举个例子，一个小孩子刚刚学会拿着笔在纸上涂鸦，他涂了几个线条，然后拿给妈妈看，妈妈看到这些线条开心地笑了。小孩子看到妈妈笑了，自己也开心地笑了，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画画是个美好的事情是因为他跟妈妈之间的互动产生的。

第四，新的有意义的世界是可能产生的。

肯尼斯·格跟说，我们不会被过去拥有或者完全地决定，我们可以抛弃那些失去功能的方式、不美好的生活，我们可以一起创造非常不同的可能性。就像前面个案中的小女孩，她会从一个胆小的女孩子变成拥有力量，像狮子般勇敢的女孩子，因为我们拥有新的建构。小女孩怕黑的行为既可以被建构为胆小如鼠，也可以被建构为像狮子一样细心、敏感、谨慎。

第五，要创造新的未来，就要参与到人际关系当中。就像这对父母带着他们的小女儿去见咨询师，甚至是一个外国的咨询师。当我们有不同的人际关系不断地交流对话，我们就会有新的建构，就会有新的意义和生活。

第六，当有意义的世界相互交流的时候，就可能发生创造性的结果。

不同的有意义的世界，（也就会有）不同的现实，那么他们相互交流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可能性，而更多的可能性就会带来创造性的结果。就像哥伦布、郑和扬帆远航，不同意义的世界发生了碰撞，而他们为了整个世界带来了崭新的文化、物质财富。

▲交流带来的可能性

第七，当意义的世界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可能导致异化和侵略，从而破坏关系及其创造的潜力。

第八，通过对人际关系的创造性的关怀，冲突所带来的破坏有可能就会减少，甚至可能会消失。

最后，肯尼斯·格根强调这八点只是一种理解，它并不是一种信仰，它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只是一种建构，这是人们接近的一种生活方式，会给人们带来巨大的希望。

这就是肯尼斯·格根最近总结的关于建构论的9个要点。

好的，这一小节我们就先讲到这儿。本节中涉及的内容和图片，大家可以在文稿中查看。接下来，我们将来了解第三节关系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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