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乐
2020-10-28·阅读时长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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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曾在美术书上见过一幅画,极幽谧的森林,树木参天,黑黢黢的枝叶纹丝不动,像突然呆住的幽灵,阳光斜穿它们的缝隙,照在林间一块空地上,三两个粗大的树干直挺挺躺在那儿,树皮上生着墨绿的苔藓,还有藤蔓缠绕。而就在这人迹杳然的密林深处,却有几只憨熊来玩耍,它们爬过树干,或打成一团,或仰天长啸,自由自在,放浪形骸。
或许我的记忆不那么精准。或许并没有阳光,只是光的幻觉。或许还有散不开的雾。或许刚刚着过一场林火。或许熊们也像幽灵一样呆呆地发愣……可不管怎样,这画的格调已牢牢刻印在我脑中:棕、绿、黑,三个颜色彼此渗透,藏着无尽的秘密,那么诱人,看一眼,你就会走进去,越走越深,直到彻底迷失在林中,与熊共舞。
至今仍记得这幅画的名字:“松林的早晨”,还有它的作者,俄罗斯风景画家希施金(Ivan I. Shishkin, 1832-1898)。
后来出远门,去过很多地方,城市,乡村,还有山林。喜欢走路,不止一次,走着走着就进了深山老林。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反而感到非常安宁。脚底下踩着厚厚的落叶,发出酥脆的声音,鸟在看不见的地方溜溜地说话,抬头,树叶遮天蔽日,偶尔一缕光漏下来,把搭在树枝间的蛛丝网照得闪闪发亮。还有森林特有的味道,让整个肺都激动起来。每当这时候,就会想起“松林的早晨”,想起那几只毛茸茸的熊,虽然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除了有一次在山路转弯处忽然瞥见一个木头雕的熊。
最近一次想起希施金的画,倒很特别。这一回我没出门。今年病毒肆虐,三月以来,我们都被关在了家里。人与自然失去联系,一天到晚囚在笼中,看着窗外的鸟飞过。百无聊赖的黄昏,只有音乐陪伴。可惜维瓦尔第的《四季》已成虚拟,就连巴赫都不再能慰籍焦灼的灵魂。这一日本来与其他日子并无区别,做好晚饭,打开常听的音乐节目,就着小半杯酒和院子那头的夕阳吃起来。
两口饭下肚,我放下了筷子。提琴的旋律响起,没有预告,悄悄地,像朵睡莲在静水中忽然绽放。曲调如此别致,让我的耳和心都为之一振。身里身外,不知哪里起了涟漪,直觉中,是思念才会掀起的那种涟漪,而又说不清所思何物。明明是提琴的颤音,却与苏格兰风笛异曲同工,忽远忽近,不离不弃。更奇的是,我好像闻到了松针的味道,清、鲜、沁脾,肺随之敞开,呼吸变得透亮,然后,一幅画出现在眼前:松林的早晨。可是熊呢?再往下听,它们果然来了,先是一个毛茸茸的家伙探头探脑,光不知从何处涌来,点亮它金棕色的皮毛,这个熊瞎子四顾无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同伴见状,呼啦一下子从大松树后出来,跟它一起前仰后合地撒欢儿。它们闹啊闹,把一地落叶掀到半空,藏在树枝间的鸟呼啦啦飞起,阳光碎成无数片。玩够了,起风了。松林黯淡下来,仍没有人迹,别的熊也都走了,只有金棕的那只还意犹未尽,手舞足蹈。最后一丝光线隐去,它觉到了寂寞,踉跄了几步,扑在折断的树干上,望着初升的月亮发了会儿呆,很快进入酣眠,嘴边还挂着口水。松林复归沉寂,深不可测。阵阵松涛淹没了熊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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