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潘若简
2020-11-04·阅读时长5分钟
各位三联中读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潘若简,来自北京电影学院。欢迎大家和我一起走进费里尼的电影世界。
从1950年,费里尼第一次作为导演与阿尔伯特•拉都达合作拍摄电影《杂技之光/Luci del varietà》(也译作《卖艺春秋》)开始,一直到1990年他的最后一部影片《月吟/La voce della luna》,费里尼一生一共拍摄了20部电影长片和3部电影短片。
▲电影《杂技之光》海报
他先后四次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这4部影片分别是《大路/La strada》(1954年)、《卡比利亚之夜/Le notti di Cabiria》(1957年)、《八部半/8½》(1964年)和《阿玛柯德/Amarcord》(1973年);在威尼斯电影节上,他曾经两次获得过银狮奖,分别是《浪荡儿/I Vitelloni》(1953年)和《大路/La strada》(1954年);戛纳电影节也是他经常得奖的地方,最著名的影片《甜蜜的生活/La dolce vita》在1960年获得了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1972年他因为影片《罗马》获得了戛纳电影节的技术大奖,此外,1987年戛纳电影节40周年大奖也给了《费里尼访谈录》这部影片。
除了导演工作,费里尼最早是以电影编剧身份进入到电影行当里来的。从1940年起,他就以联合编剧的身份开始参与电影创作中。到1958年,他署名的编剧作品也有将近30部之多。他参与、见证了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的兴起和高潮阶段,也亲自缔造了意大利现代电影的辉煌成就。
费里尼的电影具有浓烈的意大利味道,为意大利电影在全世界赢得了广泛的关注和喜爱。同时,他对电影语言大胆而丰富的开拓,又对世界电影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我们常说,电影是梦幻的世界,但是真正能够在电影当中制造完美梦境的人只有费里尼一人。他曾经说过,“梦是唯一的现实”。在他的电影世界里,梦境和现实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清晰的分界,梦境就是他的现实,而现实也是他的梦境。出现在费里尼的梦幻现实中的东西永远离不开这样几样内容:家乡、马戏和无尽的旅程。
1920年,费里尼出生在意大利中部海滨小城里米尼(Rimini, 意大利艾米利亚—罗马涅大区的一个海边城市,里米尼省的首府)。这座小城夏天阳光明媚,天空晴朗明亮,人们会涌往海滨浴场休闲度假。到了冬天却是阴冷潮湿,大雾弥漫,熟悉的建筑(如教堂)常常都会消失不见。这是一个保守的天主教小城,费里尼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费里尼的父亲曾经希望费里尼长大之后成为一名律师,而他的妈妈则希望费里尼长大之后成为医生。但在年幼的费里尼心中,马戏、漫画和电影才是他的最爱。
小的时候,费里尼格外迷恋马戏和木偶表演,传说费里尼曾经在马戏班四处演出过。关于这个传言费里尼从没有正面回答过,他说:“我只能说真实和幻想之间的关系一直缠绕着我,多少有些神秘。”在费里尼的眼中,马戏表演是一个充满了神秘和想象的世界,有小丑们涂满油彩的脸、闪烁的灯光、喧闹的音乐、拥挤的人群……马戏表演创造了一个激动的、和现实世界相隔离的幻觉世界,这是一个迷人而绚烂的世界。当然灯光暗下来的时候,音乐停止,观众散去,小丑们卸下装扮,世界就又回到了一片清冷之中,这样孤独的小丑形象深深地印刻在费里尼的脑海之中。
费里尼是在法西斯统治下接受教育的。墨索里尼政权沉浸在强国幻梦中,用虚假的爱国主义、廉价的浪漫主义以及大量的政治宣传、示威游行,煽动意大利人的民族主义情绪。费里尼本能地逃避这些政治和运动。而马戏表演的喧闹、神秘、热烈,显然对年幼的费里尼更有吸引力。
马戏表演在电影诞生之前,其实是非常受欢迎的娱乐活动,大篷车带着各种各样身怀绝技的艺人一路走一路表演,为枯燥的生活带来了惊奇时刻。随着电影业的兴起,荧幕的魅力逐渐取代了马戏的魅力,杂耍艺人和大篷车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而费里尼则对马戏表演、流浪艺人、小丑等念念不忘,不断地在自己的荧幕世界上重新塑造、回忆、怀念着他们。
少年费里尼的第二大爱好是绘画。他从小就喜欢画画,喜欢在一切白色的表面——纸张、墙壁、桌布上随时画下他看到或幻想到的东西。长大后,在成为导演之前,他自小培养的天赋还让他找到了一份为杂志社画漫画的工作。后来在费里尼的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那种荒诞不经的夸张景象,也许就是他儿时天真无邪、充满幻想的绘画的积蓄。他总是有一种孩童般单纯善良的目光,也总有一种孩子似的调皮和玩谑。压抑的、扭曲的、变形的政治生活和难以抑制的青春的欲望,都被费里尼融合在他梦幻般的电影气氛当中。
费里尼童年第三个快乐的源泉是电影。在里米尼唯一的电影院里,费里尼度过了大量的快乐时光。他喜欢喜剧电影,马克思兄弟(The Marx Brothers)令他困惑着迷,而相比于卓别林,他更喜欢巴斯特·基顿(Buster Keaton)的喜剧,因为基顿不是为了改过向善,重回正义而来,也不会刻意要感动观众,引发观众的正义感,基顿毫无表情的脸上自然焕发出一种东方人特有的沉着。
▲费德里科·费里尼
他所有的幽默就是梦境的幽默,在梦境中,寓意、讥讽、滑稽全都沉淀在最深处。他的幽默是一声沉默中的大笑,而“笑”一向在人的认知与事物自身的神秘两极之间,存在着截然对比。我们在之后费里尼电影的创作当中,多多少少都能够感受到基顿喜剧风格对他的影响。
除了马戏、绘画和电影这些娱乐形式,文学也对少年费里尼产生了巨大影响。费里尼曾说,卡夫卡的《变形记》曾经深深地撼动了他,卡夫卡面对神秘未知的方式、置身迷宫般的感觉和把日常生活变成魔术的能力,都叫费里尼震惊不已。
在高中时代,费里尼就经常以小品文和速写的形式向幽默杂志投稿。17岁高中毕业,他被佛罗伦萨的《幽默杂志》录用。一年之后,18岁的费里尼来到了罗马,成为一家幽默出版社的编辑。两年之后,20岁的费里尼以编剧的身份进入电影业,从此走向了他辉煌的电影人生。
费里尼称自己是半个罗马人。1938年,费里尼18岁,他来到罗马,定居以后一直觉得罗马比他自己真正的家更自在,但是少时在里米尼的成长经历一直深深地印在费里尼的脑海中。通过1953年的电影《浪荡儿》和1973年的作品《阿玛柯德》,费里尼两次把自己的家乡里米尼搬上了银幕。当然,在罗马影城第五摄影棚被搭建出来的里米尼,自然被赋予了一种梦幻的虚无缥缈气质。费里尼认为,里米尼的雾是个跟存在有关的奇特经验,因为一到冬天里米尼就不存在了,广场不见了,市政府不见了,连礼拜堂也看不见了。雾使别人看不见你,仿佛是个令人雀跃的藏身之所,把你变成隐形人,别人看不见你,所以你不存在了。
儿时家乡生活的记忆就如同里米尼冬天的迷雾一样,笼罩着费里尼整个的电影创作生涯。只有射向银幕的明亮光束,才能帮助我们发现站在摄影机后面的导演费里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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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教授、人文学部主任,著有专著《意大利电影十面体》《意大利式喜剧》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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