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齐林，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教授

在全国法制宣传日到来之际，我们请到阮齐林教授，以“于欢刺死辱母案”为例，讲述刑法视角中的极端案件。

和媒体大众相比，刑法视角看案件有哪些不同？

为什么同一个案件，一审和二审判决会出现很大差异？

极端个案是如何影响、推进我国司法实务的？

【基本案情】

2016年，于欢的母亲苏银霞陷入债务纠纷。债权人指使10余个社会闲散人员来到她的公司，从上午开始就对于欢母子限制人身自由，将人扣押在公司的招待室里，并伴随有殴打、辱骂行为，其间还对苏银霞有严重的侮辱行为。于欢想要离开招待公司招待室的时候，遭到讨债人的阻拦，于是拿起桌上的一个裁纸刀朝他们刺去，连刺数刀，导致一人死亡，两人重伤，一人轻伤。

一审法院据此认定，于欢构成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判处无期徒刑。这一判决在舆论上公布以后，立马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很多人认为该案判决存在很大的问题。

“于欢案”庭审现场

【案件分歧点】

l  关于不法侵害的认定

一审判处于欢无期徒刑，是认为对方有过错，不属于不法侵害，因此不认可于欢的行为具有防卫性质，对其没有适用正当防卫制度，这是一审判决和二审判决的差距。而二审判决认为，10余个讨债人的行为具有不法侵害的性质。因此于欢的反击行为，具备了正当防卫性质。

l  防御限度的掌握

防卫如果明显超过必要性，造成不应有的损害，即属于防卫过当，应当负刑事责任。

于欢的行为造成一死、二重伤、一轻伤，后果比较严重，明显超过了必要限度，所以属于防卫过当，但是应当酌情减轻处罚，因此二审判处5年有期徒刑。

【案件影响】

“于欢案”在司法实践中间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过去我国在适用正当防卫的制度上偏于保守，甚至由于保守而不敢使用，使正当防卫近似于一个僵尸条款。

而“于欢案”后，大大地激活了正当防卫制度的适用，有效捍卫了防卫人的合法权益。

2020年8月，最高法、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三部门出台了《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下称《意见》)。

《意见》中对正当防卫制度的适用做了非常重要、非常细致的规定和指示。其中特别要求把握立法精神，严格公正办案，要切实防止“谁能闹谁有理”“谁死伤谁有理”的错误做法，坚决捍卫“法不能向不法让步”的法治精神。也就是说，防卫人面对不法侵害人，他们之间是不能够等量齐观的，合法的一方不应该向不法低头。

《意见》还强调，要立足具体的案情来依法认定。作为一个普通人，遭遇了突如其来的不法侵害时，可能紧张、恐慌、害怕，愤怒等。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可能会做出比较过度的举动，但是这个时候要体谅防卫人的情境。因此在衡量防卫的前提条件是否符合合法性时，要考虑到具体的因素进行判断。

所以，“于欢案”在中国正当防卫制度的适应史上，是个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案件。这个案件以后，大大的激活了中国司法机关对正当防卫制度的适用，有效捍卫了防卫人的合法权利，打击了违法犯罪，真正的体现出绝不能让合法向不法让步的精神。

2021.12.3

编辑/胡娜，音频剪辑/李响

| 点击图片 跳转收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