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巍
2018-03-27·阅读时长3分钟
这是我走出草原拾起笔的第一个夜晚,这个城市夜夜灯火阑珊,寒风裹挟着草原夜色中少有的喧嚣,我却足足有小半年没有拾起笔写下只言片语。
原先在草原深处万籁俱静的夜晚有着诸多畅想,谁曾想会在城市的灯火阑珊处丢失了语言,就像今年的冬天寒冷更加肆虐,却始终在这个城市的天空中难寻一片白雪一样。我的父亲前段时间因为心肌梗塞再一次住进了医院,距离上一次手术足足过去了八年,但八年前的种种却历历在目。彼时,我仍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年,和着泪用颤抖的手在医生递过来的病危通知书上写下了自己弱不禁风的名字。八年的时光,多少事情迎风吹散,多少身影渐行渐远。这一次父亲的情况更加糟糕,需要接受心脏搭桥手术,对于一个患有糖尿病的老人来说,似乎更加凶多吉少。然而,虽然担心异常,但比起八年前却不至于方寸大乱,六神无主。因为,父亲的儿子们相继长大,无论是生活经验还是手术费用较之以前都从容许多。与此同时,病床上的父亲却苍老了许多,更像是八年前无助的我们,眼神里漂浮不定的是对手术的担心和身为一家之主的种种不甘。母亲依旧是泪眼婆娑,这个女人从小没进过一天的学堂,每逢家庭变故,眼里却写尽了对生活的解读和体会。由于工作关系,虽然同处一个城市,我却依旧很少陪伴在病床一侧。手术的那天,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进入手术室一个多小时,整个手术的四个半小时里,我们一家人就像八年前的那次一样相对无言,每个人都是在母亲泪眼的注视下默默等待。手术结束后,父亲被推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不让家属接近,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门望向父亲病床的时候,我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的流了出来,那一刻我觉得这段距离很远很远。好在父亲的手术算是成功,如今在哥哥们的陪伴下在老家接受康复治疗。
在父亲住院期间,有一个晚上下班后我走进病房,在病房的一角住进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女儿正握着他的手哭泣不已,口中尽是埋怨和责备,一遍遍追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住院了不告诉她,一旁的妻子满眼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断断续续的我才听出来,小姑娘正在读寄宿制中学,这次住院家里人并没有告诉这个姑娘。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年富力强,与正常人无异。后来我才得知,他的病情和我父亲一模一样。男人不断安慰女儿说自己没事,等出了院还要陪小姑娘打球,随后一家人有说有笑,恢复了往日的温馨。等我第二天再去的时候,那张病床空了,还没等我问,父亲就告诉我,男人在被推进手术室后,在上手术台之前因心脏爆裂骤然离世。或许,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在这个世界上演,但想起前一晚这一家人一起憧憬生活的场景依然令我错愕不已。无法想象小姑娘在得到父亲出院后一起打球的承诺后,突然在课堂上听到这个消息后世界塌陷的心情;也无法直视女人在手术室外等待丈夫平安出来时等到的却是万念俱灰时的错愕。但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生活中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无法简单的概括为故事,就像这件事,可能于我而言、于同处一个病房的人其他患者而言都像极了一个突然发生却也匆匆结束的故事,可对小姑娘或者那位在手术室外的妻子而言却是终生难以言说的痛楚。
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我每天几乎都会听到,甚至目睹很多这样生活中猝不及防的事情。有的是身系全家生活的卡车司机,有的是寄托父母希望的求学游子,很多很多这样的时刻发生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有只言片语留给这个世界,留给挚爱的亲人。生活几何?对于一个家庭,对于至亲而言,所有的所有都不及我们每一个人平安的消息。电影《芳华》最近正在热播,我也和妻子坐在影院的一角默不作声的看完,电影怎么样我不作评价,它却让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另一部电影《归来》,我在想,生活形形色色,命运变化异常,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但究其本质,最让人心心为念的终究会是我们的家庭,我想,不论生活多么色彩斑斓,我们最应该做好的就是这些,最应该做到的就是平安归来。或许这个言论肤浅不已,但每每想起病房里的父亲和那个小姑娘我都觉得遗憾不已,不知不觉间我们好像错过了太多太多。
夜阑珊,多少等待沦为泡影,多少身形日渐消瘦,多少高堂悲了白发,多少事从来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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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爱情还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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