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薛芃
2019-09-19·阅读时长11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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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已购买,请登录220窟的《帝王图》(敦煌研究院供图)
从《帝王图》开始
我对第220窟最早的认知,来自于那个《帝王图》。身着黑红色华服,头戴冕冠,一副器宇轩昂的王者派头,和初唐大画家阎立本《历代帝王图》中的晋武帝司马炎形象几乎一模一样。然而,阎立本的原作已经失传,现传宋代摹本的《历代帝王图》收藏于美国波士顿博物馆,在国内看不到阎氏帝王图,在敦煌却可以看到它的翻版,而且是唐代同时期的,并非几百年后的宋本,这太让人兴奋了。
走进220窟时,还顾不上去寻找帝王像,就先被南北通壁的经变画吸引了。事实上,如果是第一次走进这个窟,没有专业人员带领的话,怕是要花不少时间才能找到这个帝王。
与前代相比,初唐的覆斗顶窟面积已大得多,四面壁画有些脱落,斑斑驳驳的,在冷光手电筒的引导下,大面积清丽的石绿色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各个佛教人物形象也一一显现,但形象依旧有些模糊,需要仔细辨认。仰头看,四披绘满了小千佛,个个清晰而色彩鲜艳,像是刚画不久的,与四壁斑驳的面貌完全不同。
从藻井沿着东坡左侧向下看,在东壁的左下角,就是我要找的帝王像。人物大概四五十厘米高,若是单看,的确威严又颇有风度,可放在整壁中,就显得不那么起眼了。他与身边的侍从、国外使者们只是这一壁佛教故事中的配角——普贤菩萨和维摩诘辩论的聆听者。如此看来,在佛教经变画中,世俗中人与宗教人物的地位便立分高下了。
沿着帝王像向上移动视线,在东壁的右上角,隐藏着这个洞窟最特别的秘密——一处残存的“双层壁画”截面。所谓双层,是指后代壁画覆盖在前代壁画上,形成了明显的年代分层。在其他洞窟里,甚至出现了三四层的叠加壁画。在很长时间中,220窟里是满壁等大的千佛,就和现在的窟顶上一样,绘于宋代,艺术和历史价值都不算很高。
1944年,当时敦煌艺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窦占彪剥去了四壁的千佛壁画,隐藏在下面的初唐时期绘画显露出来,将这个洞窟的历史向前推进了四五百年。因此,现在220窟内顶与四壁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面貌,也是唐与宋两个时代的对照。
220窟的翟奉达家族供养像(敦煌研究院供图)
这是现任敦煌研究院副院长张先堂最钟爱的一个洞窟。上世纪80年代初,20多岁的张先堂来到敦煌开始做研究。如今他回想起第一次看到220窟时,对色彩的记忆仍是最深刻的,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逐渐将关注重心从文献转向图像,起初他以研究敦煌文学为主,后来则侧重于对供养人图像的研究。张先堂在220窟倾注了最多心血,虽然在其他洞窟中也有不少这种“双层壁画”,但他始终把220窟当作一个奇迹。
为什么特殊呢?其他洞窟的双层壁画,一旦揭取掉表层,下面那层通常是破损不堪的,张先堂解释道:“因为这是一种工艺需求——覆盖之前的壁画,通常要把表面砍得坑坑洼洼,让墙面有摩擦力,称为‘砍毛’。如果表面很光滑的话,覆盖上去的泥层就粘不住,很容易脱落。古人在覆盖前代人绘画的时候,很少会去考虑是否破坏了前代的遗迹。”但220窟是个奇迹,底层的壁画保存得特别好,“宋代那层就像个保护罩一样,把初唐的东西封存在里面一千年。揭取掉表面时,底层并没有太大的损毁,色彩还是那么动人,让我们能够更清晰地看到初唐绘画的面貌,也才能看到这个生动的帝王像”。
当表层的宋代壁画被揭下来后,西壁龛下露出了初唐题的“翟家窟”字样——这个窟的第二个秘密,引出一段唐代家族史。
翟家是敦煌的大户,出资修建了220窟,也就是这个窟的供养人。供养人在中国古代艺术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如果忽略供养人,只去看壁画的风格流变和所画的佛教故事,往往都只是从“结果”出发去理解,而供养人是整个洞窟开凿“起因”的一部分,也是窥探当时社会现状的一个切口,理解莫高窟更现实和世俗的一个视角。那么翟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族?敦煌与长安之间有怎样的联系?当时开窟存在一种怎样的组织形式?这背后或许串联着整个唐代的绘画传播网,以及这个洞窟营造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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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主任记者,一个不严肃的严肃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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