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作者：蒲实

2022-02-02·阅读时长4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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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之中，过去现在与未来相遇。

In Me, Past, Present, Future Meet

Siegfried Sassoon

In me, past, present, future meet

To hold long chiding conference.

My lusts usurp the present tense

And strangle Reason in his seat.

My loves leap through the future's fence

To dance with dream-enfranchised feet.

In me the cave-man clasps the seer,

And garlanded Apollo goes

Chanting to Abraham's deaf ear.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Look in my heart, kind friends, and tremble,

Since there your elements assemble.

新年到，想与少年聊聊时间，也聊聊英语中的时态。

这首诗的作者西格里夫·萨松（1886-1967）是英国近代著名的诗人，以反战诗尤为出名。萨松出生于英国肯特一个叫做曼特菲尔德的乡村，剑桥大学毕业，属于英国的乡绅阶层。他在一战的西线战场上立下许多战功，但他也认识到战争的残酷，接触到许多下层人民。他的诗歌既反战，也充满同情色彩。不过，我们今天读的这首诗并不是一首反战诗。它以其中的一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而广为中国读者所知。

我们先来看看余光中先生对这首诗的翻译。

《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商谈着，各执一词，纷纷扰扰

林林总总的欲望，掠取着我的现在

将理性扼杀于它的宝座

我的爱情纷纷越过未来的藩篱

梦想解放出双脚，舞蹈着

于我，穴居者攫取了先知

佩带花环的阿波罗

向亚伯拉罕的聋耳边吟唱

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着蔷薇

审视我的心灵吧，亲爱的朋友，你应战栗

因为那里才是你本来的面目

我对这首诗的理解和余光中先生有一些不同，与大家分享我认为很可能也成立的另一种译法，供少年参考：

《在我之中，过去、现在与未来交汇》

在我之中，过去、现在与未来交汇

召开相互责备的长会。

我的欲望篡夺了现在时

将理性扼杀在他的位置。

我的爱跃过未来的束缚

与从梦想里解放出的音步共舞。

在我之中，洞穴之人与先知握手

佩戴花环的阿波罗在亚伯拉罕的聋耳边诅咒。

在我之中，猛虎细嗅蔷薇。

看看我的心吧，亲爱的朋友，战栗吧

从那里开始，你集结起自己的各个部分。

（译文：蒲实）

这首诗的难度比较大，今天我们试着来一起理解前六句。

In me, past, present, future meet

To hold long chiding conference.

My lusts usurp the present tense

And strangle Reason in his seat.

My loves leap through the future's fence

To dance with dream-enfranchised feet.

英语中有三个基本的时态：过去时，现在时和未来时。这三个基本时态又演变出其他的衍生时态，比如现在进行时，过去完成时等。另外feet这个词，余光中先生翻译为“双脚”，我认为也可能翻译为“音步”。“音步”由一定数量的重读音节和非重读音节按照一定规律排列而成，音步的排列方式构成了英文诗的格律。

把这首诗中的这几句理解为人的存在与英语这种语言，特别是与它的语法的关系，也是一种可能性。我们可以看到，欲望、理性、爱和梦想，在现在时、将来时和音步之间穿梭换位。它们在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阴谋剧——“篡位”、“扼杀”之后，又上演了一场自由的舞会——“穿越”、“解放”、“舞蹈”。我们看到的第一幅画面是：人的欲望与语言的语法之间剑拔弩张，构成错位的矩阵；在“我”所处的每一个当下，“我”的欲望关于未来，语法的理性却无法表达这一当下时刻所同时包含的未来。我们接着看到另一幅和谐的画面：“爱”吸引着“我”去接近它，它尚未到来，却又跃过了未来时态的束缚被现在的“我”所感知；它又是抽象的，游走舞蹈于音步中，与“我”的梦想无关。

理解这后半个分句有点难，在我看来，也与萨松的诗有一点宗教性有关系。萨松自己曾说过，很多人都未能认识到，他其实是一个宗教诗人。我找到一句法国女哲学家西蒙娜.薇依（法国大数学家安德烈.韦伊的妹妹）的话，可以提供一些理解的线索：

“生命性层面的东西，联系藏在云里，能露出来，但不说话。我们察觉到有谁在喊我们，我们回答——我们思考，创作，做事。……在每个领域，我们透过每个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事物看到了永恒的'你'的衣摆”。诗与音乐一样，它的形式，比如音步和格律，能够使人的精神摆脱执着于自我的状态，从而呈现出为接近“你”而通往生命状态的过程，这种状态可以称之为“爱”。

END

微信编辑: 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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