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杨柳

老夏从市里开车出发，到现在已经将近五个小时了，才刚进入自治县，一路上，魏哥一直缠着孟九思，非要他讲个故事听，“你天天泡在书店里，也给我们讲个故事解解闷儿嘛。” 孟九思拗不过他，就讲了《喻世明言》里的一则“金钗钿”故事，话说有一个清官，人称“鲁白水”，有一个俊俏儿子鲁学曾，与鲁白水同朝为官的顾佥事有一个漂亮女儿阿秀，鲁学曾与阿秀从小就定了娃娃亲，鲁白水去世后，鲁家中道败落，顾佥事就想悔婚，只是阿秀仍然一心想要嫁给这穷小子鲁学曾，阿秀娘不忍心拆散这对鸳鸯，于是就偷偷跟女儿商量，趁着顾佥事外出办事的几天，把鲁学曾叫到府上来，私底下赠他银两，以作婚资，阿秀听了分外开心。鲁学曾收到阿秀捎来的消息时，正在他姑姑家做客，因为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就向他表哥借，谁知他表哥心怀鬼胎，说什么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去拜会等等，故意把鲁学曾留在家里，他自己却偷偷冒名顶替鲁学曾，私会阿秀，并且收了阿秀的定情信物“金钗钿”，等到鲁学曾再去见阿秀时，阿秀母女才发现当初被人蒙骗了，阿秀又恼又羞，上吊自杀了。那顾佥事回来以后，认定是鲁学曾害他女儿，一怒之下把他告到官府。讲完以后，孟九思对魏哥和老夏说：“你看，各种阴差阳错加上心怀鬼胎，轻而易举就可以陷害一个人。”

故事刚讲完，车就停到了自治县的一所小学门口。

他们在学校的办公室里见到了杨柳，说明来意之后，杨柳沉默了很久，很不情愿地说：“我真的不想再回忆当年了，太痛苦了，郭威还那么年轻，不该就这么走了。”

魏哥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郭威英年早逝是很可惜，只是，我们必须查清楚真相，让他走地安息。”

杨柳不耐烦地说：“真相？难道不是吴畏把他推下楼的吗？十年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孟九思趁机说：“你能不能把当年的事情再讲一遍，别管是否与案件相关，当年大学里发生的事情，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杨柳无奈地说：“好吧，其他的事情我可能忘了，但是那天发生地事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和郭威从大一就开始谈恋爱，大四那年，我跟他一起回老家见他父母，因为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他爸妈不太喜欢我，明确表示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他又是个很孝顺的孩子，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愿，所以，从他老家回来之后，我们的关系一直很紧张。本科毕业以后，我们一起考上了师范大学的研究生，我问他怎么计划我们的将来，他始终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有点心灰意冷，两个人就开始冷战。

没过多久，在研究生迎新活动上，我认识了吴畏，他很喜欢我，虽然知道我和郭威的关系，还是对我展开了热烈地追求。但我只是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不过，为了气一气郭威，我故意跟吴畏走地很近。渐渐地，郭威也从他同学那里听到一些传言。

有一天，他来宿舍找我，我们在宿舍楼下见面，郭威说他爱我，非我不娶，我很开心地抱住他，突然，吴畏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对郭威说：“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你别再缠着她。”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就拽着我跑开了，把郭威一个人晾在那儿。我问吴畏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喜欢我，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告诉他我只把他当做普通朋友，他却不以为然地说，他早晚会得到我。那之后，我试图联系郭威，但是，他都不肯理我。

没过几天，又出了一件事儿，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匿名发帖，说吴畏以前在中学当老师的时候与校务主任偷情，吴畏认定是郭威发帖陷害他，非得让我跟他一起去见郭威把话说清楚，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吴畏跟我说，见面之后，他会向郭威澄清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只是普通朋友。我急于撇清和他的关系，解开我与郭威之间的误会，就答应他了。让我想不到的是，见面之后，吴畏一把搂住我，得意洋洋地对郭威说：“正式通知你，杨柳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郭威就气地踉跄地走开了，我想去追他，可是吴畏拽住了我。后来，我就跟吴畏在校园里乱逛，我极力向他解释，我只爱郭威，之前是因为他父母反对，所以我和郭威才冷战，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真的跟他分手。听我这么一说，吴畏开始很生气，问我他哪里比不上郭威，我不停地解释，慢慢地他似乎也释然了，还提议我和他一起再去找郭威，他保证这次会跟郭威解释清楚。我们先去了西部教学楼，看见七楼的自习室灯还亮着，猜想郭威可能在上面，就打算上去看看。当时，吴畏说我们两个一起上去的话，可能会刺激到郭威，他建议我在楼下等着，他先上去跟郭威把话说清楚。我一想，也有些道理，就相信了他。我真的没想到，这样竟然害死了郭威。”

魏哥看着憔悴的杨柳，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吴畏害了郭威？”

“吴畏这个人很爱面子，他认定是郭威散布谣言中伤他，而且，警方后来也在他的宿舍里搜出了安眠药，就是那些安眠药使郭威失去了意识，被推下了楼。”

孟九思接着问她：“没有别的原因了吗？”

杨柳点点头，“没了，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杨柳继续回忆案发以后她的遭遇。

“当晚，我被带到询问室以后，整个人都懵了，我不敢相信郭威已经死了。警方一直问我当晚的行踪，有没有见过郭威，我根本无法思考，痛苦地说不出话来，后来，我就晕倒了。等我在医院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同学们去探望我，他们跟我说吴畏被当作嫌疑犯抓了起来。”

孟九思问杨柳：“当时去医院探望你的都有谁？还记得吗？”

“很多人都去了，具体有谁不太记得了，他们跟我说在吴畏宿舍里搜出了安眠药，而且在郭威胃里也检测出了大量的安眠药成分。”

杨柳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以后，学校把我开除了，我爸一气之下也病倒了，媒体大肆渲染，我成了红颜祸水，没有哪家工作单位愿意聘用我。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后来，只能四处打工养活自己，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我一个本科毕业的大学生，现在嫁给了高中都没毕业的公交司机，在一所小学里面当民办教师，这一切都是拜吴畏所赐。”

杨柳说完以后，大家都沉默了，一场谋杀，毁了三个年轻人的人生。

临走前，孟九思问杨柳可不可以尽量把她记得的当年来医院探望过她的同学拟一个名单，杨柳想了很久，拟好名单之后交给了孟九思，名单上除了杨柳的同学，还有郭威的同学，以及两人的老师。

回去的路上，魏哥、孟九思和老夏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吴畏和杨柳谁说的是实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