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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暗恋的少年

作者:无忌

2017-11-10·阅读时长1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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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暗恋的少年——廖大想,希望你一直生猛下去,成为大多数人追求的幸福模样。

大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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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朋友圈知道他也在深圳,在一个叫“最咖”的酒吧当驻唱歌手,和他的乐队——绿巴士一起。

知道他有一个深爱的女朋友,知道他结婚了,有了一个叫“花生”的小公主,长着和他一样灵动的眼睛。知道乐队出了第一张专辑,知道他们去参加音乐节,知道有了很多喜欢他们的粉丝。

明明在同一个城市,明明认识已经超过十年,陈奕迅的《十年》。明明他的脸已经大了一圈 ,爱上了李宗盛的打扮,戴一顶帽子,穿上长长的风衣。明明我也不是那个在校园里穿着破洞的运动鞋红着脸看他打球的小女孩。可还是不敢站在他的面前,直视他的双眼。因为不管过了多少年,或许直到他白发苍苍、儿孙满堂。在我眼中,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要把生活干趴下的少年。

第一次见廖大想,他还是一个理科奥数班行走在同学们密密麻麻的课桌和课桌上满满当当《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之间的少年。我和同班的小黑(原名张*亮,皮肤有点黑)还有小白(原名段*云,皮肤有点白)去高中班看小白新认的哥哥——周Yi(不知道是亿还是忆?)。那时候好像流行认哥哥,不要问我为什么。周Yi的座位在最后一个,我和小黑小白围过去,他从桌子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问我们吃不吃,我记得当时没好意思要。然后指着一个从前面走过来的男孩子说:“这个是廖想,我最好的兄弟”。还有一个爱踢足球的皮肤晒得黝黑的男生,小黑认了他做哥哥。

不知道是谁起哄,叫我们几个小女孩唱首歌,虽然是课间,但理科奥数班的人都不出去玩,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个姑娘   清早起床  走过大街走小巷    后面跟着一个色狼   啦啦啦啦 啦啦啦      姑娘姑娘  你真漂亮  做我老婆怎么样   姑娘回头 一个巴掌   NTMD   大色狼。”嗯,我们当时唱了这个,在我们年级颇为风靡的一首“歌”。高中班的人还是善良的,整个教室都在鼓掌,还有喝彩声。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们三个狂奔到另一栋楼的六楼教室。

我和廖想成了笔友,好像还在信里认了他做哥哥。他是文学社的,我那时候上语文课,基本上都在看小说,有一天我的语文老师突发奇想,让我给同学们上一堂课,内容是一篇还没学的课文,目的应该是为了让我回归正道,引以为戒。我很认真地把课文研究了下,蛮像那么回事地备了点儿课,居然稀里糊涂混过了45分钟。从此语文老师对我在课堂上看小说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在信里都聊了些什么,我记得他写过一首诗,开头第一句是:“我们躺在青草上仰望 ”。他说没什么人追求的怎么能叫幸福呢,我那时候陷在琼瑶阿姨构建的悲剧爱情里,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人生还是应该追求大多数人以为的幸福。他在信里提到一句英文“don’t  break  my  heart ”我查了英汉词典,是“不要伤害我的心”的意思。直到若干年后,我才知道这是黑豹乐队的一首音乐作品,摇滚,Rock  n'Roll。

有一次文学社在学校举行朗诵比赛,我和皮*婷一起报名参加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只要一在公开场合讲话,就容易激动,激动到什么程度呢,满脸通红,鼻子容易酸,有时还会掉下泪来。高中时,组织班里一个演讲比赛,做最后陈辞的时候,我说到一个什么话题,硬是把自己说到眼泪汪汪的,对着一屋子的同学涕泗横流。我一般也不跟人吵架,明明是我有理呢,三句话不到,就会因为激动掉眼泪,说出来的话毫无逻辑可言,一出场先把气势输掉了。以后碰到非吵架不可的情况,我一般都会保持沉默,用双眼盯住对方,大家比赛瞪眼睛,谁先眨眼算谁输。按照希波克拉底的分类,我是黑胆汁占优势的抑郁质。这是基因的问题,没法改,想来一辈子就这怂样了。这回要当着全校各个年级的同学面站上演讲台,对我来说,是平生一大挑战。比赛开始之前,我和皮*婷正坐在后排的座位上小声说笑呢,忽然看到廖想端着茶水走过来,笑嘻嘻的问我要不要喝水,我当时有点蹬鼻子上脸,傲娇地说不用了,给我同学喝吧。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廖想心里肯定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天演讲的题目我忘了,但是后来整理物品的时候翻出来一本盖着风帆文学社印章的“NOTE BOOK”,第一页纸上用钢笔写着“诗歌朗诵· 纪念奖”。

学校的食堂是一个宽敞的平房,左右两侧各开了几个窗口打饭,中间摆着些包着塑料的铁皮椅子。有时候,我洗完碗出门会碰到刚好和兄弟们一起来吃饭的廖想,有时候坐在椅子上吃饭会看到找空坐的他。一碰到这种情况,我都会迅速地把头低下来,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眼睛却不时瞟向他。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也有可能认出来了,看到我一脸冷漠的样子,以为我不想跟他打招呼。其实,我只是怕自己结巴,说错话,眼神太过热烈,我只是怕让他感觉到我喜欢他,那我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啦。

那段时间我创造了一个月没有去食堂的记录,叫同学帮忙打饭带到教室或者寝室,不然干脆就去小卖部买点儿零食。我想,如果我去食堂的话,他一定就会看到我的吧,说不定我跟他说话的时候,牙齿上还沾着辣椒呢,那该有多难为情呀。

廖想喜欢打篮球,我曾经在午休时间站在篮球场外看他打过,明眸皓齿的少年带着篮球左右腾挪,一步,两步,三步,上篮,进球。防御,进攻,动作灵活,过人,投篮。那时候,他和一群青春正好的少年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我就如一株含羞草在场外默默观看。这样的少年只有温柔贤淑,笑容甜美的小姐姐才配得上吧,像我这样的野孩子远远观望就好,看着在场上奔走的他,小小的我有了这样的觉悟。 

自从看了他打篮球后,我自己上体育课的时候,也会在体育老师集合完毕宣布解散的时候第一时间冲到器材室抢一个篮球在手上,迅速占领一个篮框练习投篮。我们班上那时有一个女生篮球队,学校不时组织各班的女生打篮球比赛,我没有报名参加。从很小的时候,我好像就天然地排斥各种有组织的团体,这大概跟天性有关,至今我也是这样,自己不想被别人管,也懒得花心思去管别人。有一天,我在操场上碰到廖想跟他的两个男同学,大家一边走一边聊着天,不知怎么地聊到我身上,其中一个长得颇为正经的学长一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的性格太野了,趁早把那些乌七八糟的都改了吧。他说的“乌七八糟”,可能就是做那些好孩子不会做的事情,比如跟男孩子们混在一堆,没事儿打听打听哪个班跟哪个班又干了场群架啦,比如上课也好下课也好,捧着本小说自个儿笑地颠颠的,有时会静寂无声地滴下泪来。比如走路来去如风,一点儿没有文静女生的袅袅婷婷啦。 我现在还像这位学长说的,野性不改,但是他在我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就看出了我的劣根所在,这一点还是让人深深折服的。大概人说的“三岁看老”确有其事。 

在一次通信中,我大胆地提出让廖想教我打篮球,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那天,我站在教学楼六楼的窗户后面,看着吃完饭的廖想从食堂的门口出来,走到靠近食堂的那个篮球架下,他先把白瓷缸的碗放在篮球架的基座上,把外套搭在篮球架的铁栏杆上。那时候的篮球场地还是水泥的,篮球架也是我们在乡下中学常见的那种,一个圆圆的铁框用来投篮,一块木制的挡板,铁质的架子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生了厚重的黑绣。正午的阳光照在廖想的身上,我看到他很熟练地撩起衣服的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吃完饭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从食堂出来,经过那个只有一个人的篮球架。我侧身站在窗户后面,只露出一个头来,生怕廖想会看到。满足地想:今天的这场球是专为我一个人而打的呢。那天,直到午睡铃声响起,我也没有下楼去,走到篮球架下,像信纸上约好的那样,让他教我打球。 

第二天,他在回信里说我放了他的鸽子,我当时不知道“放鸽子”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他应该是怪我没有去跟他学打篮球。可我怎么告诉他我一直在六楼的窗户后面看着呢。他一定会以为我有病。 廖想还在信上说他的Q Q号码是:37**77773,这个号码,在隔了十几年的现在,我还能瞬间从脑海的存储库里提取出来。我们初中部每个星期有一节信息课,信息课就是学计算机,教计算机的是一个有着络腮胡子、戴着眼镜的男老师。老师上课之前会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他今天希望我们掌握的操作,然后一个一个检查是否通过,都是最基础的东西,怎么用画画软件啦,怎么制作表格啦,怎么用五笔和拼音打字啊。但是老师没有教我们怎么用QQ。听廖想说了这个后,我就跟其他人打听,然后小白把她的好朋友帮她申请的QQ 号码给了我,我用这个号码加了廖想。 


有一个周末,放假后的我跑到云门商城小巷子里那间只有几十台机器的网吧去上网,不知道是我找廖想聊天,还是廖想找我聊天,反正后面他说要跟我视频。我犹豫了一下,忙不迭地整理头发,又抿了抿嘴唇,眨了眨眼睛,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当时只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我也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当时有一个叫51的博客,也是因为廖想在信里面有提到,我也注册了一个账号,说是博客,其实就是在上面发一下文字呀照片呀什么的,好友之间可以互相评论,大概就是人们说的杀马特非主流。这几天,我又输入了网址想看看这个博客还在不在,结果出来了一个叫51的游戏界面,瞬间画风就不对了。

大概是说我放了他的鸽子那次没多久,我和小黑小白说要在寝室熄灯铃响后跟他聊天。

那时男生寝室和女生寝室的两栋楼中间是一块十来米的水泥空地,女寝楼前种着几棵秀气的玉兰,男寝楼前是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我和小黑小白在寝室熄灯铃响之后并没有进寝室,而是躲在某个角落里,等男寝和女寝都陷入一片黑暗以后,只男寝前水泥地面上高大的香樟树底下一盏昏黄的路灯照亮了不大的地面。廖想的寝室就在一楼,大门的右边第一间,我们三个人站在他寝室铁窗的外头,廖想在铁窗里面,因为怕打扰到里面的同学还怕宿管发现,我们都压低了声音说话。我拿手指在白色的瓷砖上无规律地划着道道,听着小黑小白跟廖想无厘头的聊天,那时候怎么有那么多微不足道却能让人哈哈大笑的事儿呢。我一会儿看看廖想微笑的脸,一会儿看看天上那轮又白又大的月亮,一会儿看月光下香樟树投在水泥地上黑成一团的影子。廖想的眼睛在黑暗中愈加深邃,像是吸入了一整个银河系的星辰,又像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泉水。我不敢直视这样的眼睛,也不敢像小黑小白一样跟他聊天,他问一句,我就低着头,用极细极小的声音答一句。那天我们在寝室窗前站了很久,说了些不着边际的闲话。等我们告别廖想,准备回女寝的时候,发现女寝的大铁门已经上了锁,大着胆子扯了个慌说要锁教室的门才让喋喋不休的宿管老师开了铁门。 

第二天,廖想说他昨晚失眠了,没有睡好觉,我却睡的很香甜呢。 

那天下了晚自习,小黑和小白把我带到二楼实验室外面没人的走廊里,黑暗中对面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我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廖想开口了,他说:生日快乐!怎么会,我明明没有告诉过他呀,一定是小黑小白捣的鬼。说完,他把一个包装的很淡雅的盒子递到我手里。那天我照例不知所措、不知所云,强装淡定,小鹿乱撞。

盒子里装的是一对白色的咖啡杯,那时候流行的黑白猪的图案,还有纯白色的底座和小汤匙。纸上写着,他觉得咖啡杯跟我的气质很配。怎么会呢,我明明只是个野孩子呀,我忽然有了想要朝他说的跟这个咖啡杯气质相配的方向努力的想法。

学校要办元旦晚会,我听说廖想也要上台表演节目。晚会在我的期待中拉开了帷幕。 

说是晚会,其实就是在校的学生们自告奋勇表演自己拿手的才艺。场上搭着一个简易的舞台,观看的同学们都盘腿坐在还是水泥地的运动场上,场下没有灯光。所以,我们看得清舞台上表演者的脸,表演者看台下就是黑压压的一片。先由一个也是由学生担任的主持人报幕,接着第一个表演者就出场了。我默默地看着这些极具自信的人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才艺,感到台上和台下分明是两个世界。 

主持人报完幕以后,我看到廖想从舞台的左侧笃定地走到了舞台中间,站定。拿起话筒唱起了一首歌。他的表情很投入,那双深邃的眼睛不时扫过台下的听众,他的嗓音让人沉醉。那时候,我个子本就不高,何况是坐在地上,更气人的是录像的师傅偏偏就在正前方,我只能透过他机器的缝隙看到那个用歌声讲故事的人。后来,我知道,他那天唱的歌叫《十年》,唱歌的是一个叫陈奕迅的人。我把歌词一字一句抄到小本子上。上高中的时候,我唱这首歌给我的大老婆听(嗯,那时候流行认漂亮的女孩子做老婆,我在我们那个年级收了十几个老婆)。大老婆那天心情不好,唱完以后,我看到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这个场景让我自信心爆涨,吹嘘说我的歌能把人唱哭。并且吹嘘完之后还要来一段张卫健版韦小宝的专属bgm:“凉风有信   秋月无边     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但我有广阔的胸襟加强健的臂弯”。此时应该假装自己有一把折扇。

有一天,我站在综合楼的走廊上眺望远方,看到涟水河上方有迷蒙的水汽,东台山的树木也看不真切。视线里出现一个少年朝校门口的黑色大铁门走去的背影,他两手空空,只背上背着一把吉他。这个背影我曾在校园里的各个地方注视过无数次,我知道,这个少年是廖想。我在综合楼六楼的走廊上看着这个背影走出了校门,一侧身,就走进了迷蒙的涟水河的水汽里,走到了看不真切的东台山上。我知道,还有几个月他就要毕业了,他即将走出校园,像今天这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后来听人说,那天廖想是去参加市里举办的一个歌唱比赛。我不禁想像他在舞台上弹着吉他唱歌的样子。他的表情一定跟那天元旦晚会上一样,专注、动情,他的声音里一定有从心里流出来的想告诉这个世界的一切。

廖想高考完之后,我们唯一的联系就是QQ。但是我好像没有给他发过信息。连得知他考上了长沙的大学,也是从小白口中得知。自从知道他是在长沙上大学之后,我所有的幻想好像又有了一个着力的点。这么近的地方,真好。我甚至有想过,好好学习吧,去长沙上大学,说不定,我又能看到他呢。

廖想上大学之后,我见到过他两次。一次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在走廊上看到带着两个男孩子参观校园的他。还有一次,在学校外面,我看到他和几个朋友走在马路上,他也看到了我,转头对朋友们说,“这个是我妹妹。又像逗孩子似的对我说:“叫一句哥哥哒!”我没有叫他,我看着这样子的廖想有点儿陌生,但他还是那个能让我脸红的少年。 

有一天,我逛他的空间,又看到了那两个那天和他一起站在大马路上的同学。空间里是一张在大学体育场开演唱会的照片。我看到照片里写着大大的“Heaven”。这个单词我有学过,是“天堂”的意思。廖想在大学里组建了他的乐队。真好,在高中校园里意气风发的廖想进了大学还是这么能折腾,好像有趣的生活永远对他敞开怀抱。    

09年我经历了高考。高考完以后去了长沙,不是上大学,是去长沙找工作,借住在阳光100国际星城在超市承包水果摊的表哥家里。那天我照例在超市的水果摊前帮忙,给挑选水果的顾客递袋子,遇到买香蕉的顾客,就拿把小剪刀把Ta要的一小挂剪下来。给顾客挑选好的水果打秤,贴上条形码。一个男生陪着一个正在挑选水果的女生,我低着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廖想。他显然也有点吃惊,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同一个学校的小妹妹。让我高兴的是,他还记得我。 

我俩站在马路牙子上聊天,他说他暂住在堂姐家里。我没有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就像我此刻站在四通八达的马路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干什么一样。 

11年我在上海的餐厅当服务员。第一次离开家乡,到繁华的大都市,做着日复一日的体力工作。那天下班,在早春夜晚没什么行人的街口,我拨通了廖想的电话,这个电话是我在他发布的说说里看到的,记了下来。我说:“生日快乐。”电话的那头他问我现在做什么,大概是听出了我声音里的落寞。他说:“回长沙来吧。”“回到长沙,我能做什么呢?”电话的那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廖想的呼吸声,我知道他也没有答案。那个年纪,大概每个少年都有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梦吧,血液躁动不安,每时每刻都有一千亿个细胞在体内寻找着出口。 尽管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却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拥有全世界。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如是说。 

我没有料到会在离开学校的多年后又一次在上海跟廖想相遇。那是我第二次回到这个有着东方巴黎之称的城市。我去北京呆了半年,做着所谓的字画拍卖工作,又去三亚凤凰机场的肯德基做了一年的前台收银员。再次回到上海,还是在我做过服务员的那个餐厅。 我在他发的说说里知道他会来上海,好像是参加达人秀。 于是腆着脸问他,能不能见一面,他说好,但是要在他们乐队演出完以后才有时间。  

我那天揣着几包万宝路爆珠,在冬天的寒风中站在那个约好见面的饭店对面的路口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冻的脸颊僵硬,清鼻涕放肆流。可是我不敢进建筑物里去取暖,怕他一下车看不到我,我们就见不到面了。 

廖想给我打电话说他到饭店了。我整了整衣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了饭店,到包间门口的时候我听到里头传来谈笑声,敲了敲门,发现里头坐了一大桌的人,有两个人我在空间里看到过,是和廖想一起组乐队的男生,其中有一个坐我旁边的,我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他叫张尕怂,是个民谣歌手。之所以记得他,是他抽出一支万宝路闻了闻,有点儿可惜地说,这烟味儿太淡了。我才想起来,万宝路最开始可是被公司以女士香烟推出市场的,尴尬地看了看廖想,他没说什么。饭桌上的显然都是乐队的熟人,他们如数家珍地谈论着乐队唱过的歌,以及对于乐队的欣赏,我才猛然发现,这个我认识了好多年的廖想,已经不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少年,他有了自己构筑的世界,而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至少比这个饭桌上知道的人都要少。

廖想在介绍我的时候,说的一句话让我瞪大了眼睛,他说:”这是我的初恋”。尽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以开玩笑的语气,我的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他都知道的吧,曾经的那个小女孩以当笔友,认哥哥为名,默默地喜欢过他。我知道他其实想说的是,和这个小女孩认识的那几年,是我美好的年少时光,是对这个世界最干净的想象。

后来,我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他在老家举办了婚礼,那张合照里,有他乐队的兄弟,有穿着白纱美丽的新娘,他们的笑容都是那么幸福,我也被这甜蜜感染,露出了微笑。再后来,他有了一个叫花生的小公主,小女孩的眼睛鬼灵精怪,像极了她的老爸。 

我到深圳不久,发现廖想也在深圳,在一个叫“最咖”的酒吧驻唱,跟他的乐队——绿巴士一起。在一篇公众号的推文里,我看到了绿巴士乐队的文章,并且通过活动留言拿到了一张绿巴士乐队的专辑。专辑的封面上写着“我们一直都想坐上 一辆涂成绿色的巴士去远方  摇摇晃晃的经过   夕阳     路过青山绿水   把城市的繁忙喧嚣抛在身后    有些一直在胸中燃烧的火焰也一直会带领我们    找到属于自己的光芒。”我终于明白为何会喜欢廖想,也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为何不敢对他表白。我之所以会喜欢他,大概是因为我和他是有些相似的少年,一直固执地坚守着自己最初的理想,在生活的重压下不改变方向。我之所以不敢跟他表白,固然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还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少年,会为了当初的那点儿萌芽,走上一条披荆斩棘的道路,每天早上叫醒他的是他胸中的那团火焰。我知道他在成为绿巴士的廖大想之前,曾经是一个普通高中里普通的少年,打打篮球,吐槽吐槽学校食堂的饭菜,也会因为成绩不理想而烦恼,会跟兄弟们一起讨论哪个妹子长得好看。

我在北上广深漂了一圈的这些年里,土木工程专业毕业的廖想,刚开始也做过本专业的工作,在某条铁路上铺设枕木,空闲时间就是跟工友们打打扑克。在长沙当过某个老板的专车司机,摆过地摊,开过琴行,就是在这样的兜兜转转里,他遇到了民谣歌手张尕怂,遇到了后来绿巴士乐队的主唱兼贝斯手彭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气质相同的那波人总会互相吸引。

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大多数人都在被生活强奸,梦想这个词已经成为一个笑话,婚姻也可以论斤两叫卖。我很高兴看到我年少时候暗恋的少年廖大想,他和自己喜欢的女孩组成了家庭,在从事着自己愿意为之抛洒热血的行业,并且透过音乐传递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温情和思考。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我之所以会喜欢他,大概就是因为他曾经说过,要把生活干趴下,我知道这些年里他也在被生活一锤一锤地敲打,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被打的趴在了地下,显然,他是少数几个一直生猛的人。我曾经暗恋的少年——廖大想,希望你一直生猛下去,成为大多数人追求的幸福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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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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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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