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11日

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

今天午后的上班时间，电脑、座机、手机安静的出奇，连走廊都是静悄悄的，窗外的楼群、电线、烟囱还有半截子天空，都像是忽然静止的一般。我坐在对窗的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鸟鸣混着远处时断时续叮叮当当敲击钢板的声音告诉我这个世界还在滚动着，很不希望这样的嘈杂被别的什么声音取代。在眼前这一帧静止的画面当中，有一处活泼和肆意不经意的显露出来，哦，是你们啊！

它们是一小缸小鱼，被我放在窗台晾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些同事们陆陆续续的开始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置鱼缸，鱼缸大小不一，但是几乎都有一套独立的循环系统，有的上面自动往下流水，有的缸底冒着气泡，鱼的种类也不一样，契合鱼缸的尺寸，都不大，有红黑相间的，有通红的，有黑蓝的，也有纯黑的，心细的师傅，还在缸底铺上鹅卵石海螺壳什么的，鱼缸一角在浮上几根绿萝，看起来赏心悦目的紧。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这样一个鱼缸投资不大，但是伺候起来非常的繁琐，而且容易形成话题效应。别人来了，看到了，会问：你的鱼缸在哪买的？你的鱼缸多少时间清理一次？你的鱼怎么没谁谁的红？你的水好像该换了吧？哎呀，下小鱼了，赶紧捞出来呀······

哎呀你们烦不烦。

这些问题，都是我曾经跑到人家桌子跟前问过的，为了避免我被人烦，看着喜欢我也忍着不养。那手边怎样又有一缸小鱼了呢？一时没忍住呗。

我的小鱼缸，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鱼缸，外形就是一个大号的高脚杯，原本插了三根绿萝，叶子半黄不黄的，发出来的须根脏兮兮的几乎掩盖了玻璃透明清亮的本色，常年搁置在一个不见光的柜子角落，偶尔瞥见了，往里续上一点儿水，防止那半黄不黄的叶子彻底干枯而亡。我的小鱼，是名副其实的小鱼，我从一位老师傅那里捞过来的时候，肉眼几乎看不见，在我办公桌上放了好几天了，还有人看见了，问我：这么干净的鱼缸，你怎么不养几条鱼？ 就放两根绿萝多浪费。

“你好好说，我这里面不仅有一群鱼，还有三只蜗牛呢！”

同事眯着眼睛仔细看半天：“呵，还真是。”

 这都十来天了，这些小鱼终于有点儿动静了，摇头摆尾的，透过玻璃缸壁的凸面反射（或者是凹面），显得更大一些了。不声不响的，真的长起来了。抱着空鱼缸抓鱼去的时候，一个师傅在旁边告诉我，要小的要小的，小的养大了有感情，果然。

还有师傅要我在鱼缸底下铺上鹅卵石，算了吧，当初那位师傅给我蜗牛我都百般阻拦，他说能帮忙清理玻璃我才留下三只。师傅看我如此没有品味和审美，相当放心不下，拽着我的胳膊，拿起剪刀，刷刷两下从自己的绿萝盆里剪下两小支绿萝塞进我的鱼缸。捧起鱼缸往太阳光里一照，小鱼仔扑棱着小尾巴，蜗牛探头探脑的调整姿势观看新环境，两支鲜嫩的绿萝交叠而卧，细密的小水珠已经缠绕而上了，我心里啊，那叫一个欢欣雀跃。想想刚才还黑兮兮的小小玻璃缸，七手八脚的，此时此刻已经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小世界了，生命，无论大小，总是神奇的存在。

我一向对自己养什么东西很有信心，老话儿讲这叫手气。我家里枝繁叶茂，养什么植物都是小盆换大盆，一盆换两盆。家里一个一米五的鱼缸，平时也很少打理，那些鱼优哉游哉长的又肥又壮，跟精于养鱼的人聊聊天，我去，我对自己的娃儿都没那么细心，还要喂虫，还要吃名牌鱼食，还要加加热棒，什么？还要定期往里加增红剂？嗯·······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您忙您忙！从狗市买来一只小金毛，三天不到开始拉肚子呕吐咳嗽，送到宠物医院，大夫说犬瘟加细小，就是癌症加肺痨的意思，抗不了几天了。犬瘟加细小是吧，好，我从药店里买抗生素，混在碎肉里喂，什么小狗不能吃这不能吃那的，都吃给。半年后，我带它去公园遛弯，这家伙狗高马大的玩嗨了，直接朝我扑了过来，我脚下一滑，崴脚了。聊远了，反正我抱了鱼缸高高兴兴的上楼了，师傅后面还叮嘱着什么都没听见，不就几条鱼吗？养不出什么花样来，活着就行。

在养动物植物方面，我的理念就是不要过度干预。我有一个朋友养泰迪，没事儿就拿着把破梳子要给它梳一个蓬篷的头型，狗狗每次都躲到桌子底下不出来，除了狗粮什么都不让人家吃，说是影响毛色。你怎么知道在狗狗的世界里蓬篷头就代表了好看呢？人家是公狗，或许那样在狗的世界里是娘炮的表现呢？还有毛色，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你已经剥夺了它的生育权了，一辈子只吃一个味道的食物，那狗粮再精贵再有营养，也是一种实打实的虐待。

对，不干预，让他们自由的生长。这不，好几天没理了，小家伙儿们啥时候长大了都不知道。

婷姐，该喂鱼了吧！

哦，好几天没喂了，鱼食自然也是讨来的，知道我喂的是小鱼，给我的时候还特地帮我碾碎了。将食指沾了水，轻轻的按压在鱼食上，再将粘了鱼食的食指在鱼缸里涮涮，投食工作就算完成了。

当视线被这群小鱼吸引过去以后,我索性对着它们呆呆的看起来。第一次很认真很认真的数了数，总共有九只，腹部是黑褐色，头部和鱼尾是透明的，里面的骨架依稀可见。这是凤尾鱼，长大后像一片黑红色的羽毛，它们活泼好动，几乎没有静止的状态。现在的它们还是婴幼儿，让我想起我的女儿婴儿时期，头发稀稀拉拉的，肚子圆圆的，腿是罗圈的，让我一度有些嫌弃她（嘘，别告诉她哈）。小鱼儿们游的非常欢畅而且调皮，不像一些大鱼那么姿态翩然优雅，它们总是不断的改变自己的速度，正优哉游哉的踱着步子，毫无前兆的往前一窜，小尾巴摆动的像马达一样，然后再来一个急刹车，凑在绿萝的根茎上亲亲蹭蹭，或者花三秒思考一下三秒之前自己为什么加速（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三秒），要么就去小海螺周围转几个圈圈，显摆一下自己灵活的小蛮腰。

鱼儿们把小小的鱼缸当做了游乐场，而这个游乐场就是它们全部的世界。它们哪里知道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它们，这双眼睛将它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这双眼睛的主人给了它们一切，也可以轻易的把一切都夺去，这双眼睛的主人，我，就是它们的神。天外有天，我们的世界以外是否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他在笑，笑我们的幼稚滑稽可笑。

在汪曾祺先生的《人间旧事》里收录了很多经典的小小说，各式各样的角色逐一上演，有文革时期的马夫，有战争期间的教授，有民国时期的大小姐，有传说故事里的田螺姑娘也有夜半看水的少年。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在苦难中依然圣洁傲然，这里的圣洁傲然并不统一，他们都是可着劲儿的让自己的生命绽放到最极致的美，如果自私就爱自己的话，那他们很自私很自私，洒脱、纯碎、飘逸，他们不怨天尤人，他们不杞人忧天，他们不斤斤计较，他们乐观积极，他们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为所欲为活的酣畅淋漓，就像那九条小小的鱼儿。

跟小鱼儿比，我们的生命轴线要长的多，可我们走的每一步都非常的谨慎，每一个刻度上似乎都想填满宝藏。看到鱼儿的自由自在，我在想自己上一次自由自在是什么时候？想很久，想不起来。

如何才能像鱼儿们一样自由自在一次？想很久，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