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米海拔的原始森林，

白石寒霜的野径上，

伐木人歌声震天，

号子嘹亮。
在被唤作木客的古时，

他们就这样唱。

进山一千，

出山五百，

他们用粗旷沉重的曲调，

唱朝不知夕的生活，

唱林中岁月的葱茏与裂痕。
砺斧坎坎，

倒下的巨木，

乘着夏日的洪水，

度越峻岭险岩，

托起辉煌的殿堂。
日月更迭，

金属在木头中迅疾呼啸，

消减的松涛翻滚着哀伤，

伐木人的歌声充满渴望。

金丝楠、红豆杉的遮天蔽日，

已是遥不可及的过往，

森林能否继续接受我们的仰望？

就像接纳祖先那样。

 

伐木人的歌，

唱过了几个世纪的峰回路转，

唱过了数不清的繁华与苍凉。

直到那天，

一颗遮盖红绸的百年大树，

宛如待嫁的新娘，

在轰鸣的电锯声中，

缓缓倒下。

肆意砍伐的时代，

宣告结束。
古老木客的后人，

熟悉着守望的姿势，

适应着新的名字，

曲库中已添新歌。

再长歌高和，

触天的山峰，

无底的深壑，

都醉倒其中。

        作者注：年少游故宫时就感慨太和殿初建所用的金丝楠木采伐、运输之艰难。古时金丝楠木主要产自云贵、四川等地的深山老林，云贵高原的穷崖绝壑、四川的蜀道之难，即便放在今天，将这些直径达两米的巨型木材运出深山都不是见容易的事。据《明史·吕坤传》载：“以采木言之，丈八之围，非百年之物。深山穷谷，蛇虎杂居，毒雾常多，人烟绝少，寒暑饥渴瘴疠死者无论矣。乃一木初卧，千夫难移，倘遇阻艰，必成伤损，蜀民曰：‘入山千人，出山五百，’哀可知也。”而古时木客除了勇敢坚忍，也拥着惊人的智慧。当木料被砍伐后，伐木人将木材滚到山沟，编成木筏，待雨季山洪暴发时，再将木筏冲入京杭大运河，顺流划行，直至北京。从砍伐到运送到北京，最长要花费5年时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利玛窦中国札记》描述了紫禁城宫殿建筑修缮所需木材的运输方式：“经由（京杭）运河进入皇城，他们为皇宫建筑运来了大量木材，如大梁、高柱、平板。神父们一路看到把梁木捆在一起的巨大木排和满载木材的船，由数以千计的人们非常持力地拉着沿岸跋涉。其中有些一天只能走五、六英里。像这样的木排来自遥远的四川省，有时是两三年才能运到首都。其中有一根梁的价值就达3000金币之多，有些木排则长达两英里”。

        诵读异国诗人聂鲁达的《漫歌 伐木者》，让我不禁感怀6百多年前中国的古代木客，也感喟禁伐阵痛期后伐木者的今日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