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中读的朋友。你好。我是陆建德，厦门大学外文学院的讲座教授，以前也多年在中国社科院工作。今天，我来跟大家讲一讲英国维多利亚时期、乔治时代最杰出的作家之一——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1840—1928）。

儿童节刚过，就迎来了哈代的生日。哈代诞生于1840年，今天是6月2号，是他诞生180周年纪念。我在外文所工作的时候，隔壁办公室就有一位同事叫张玲，我们很谈得来，下班的时候总是一起走到建国门的地铁站，张玲的父亲是张谷若先生，他是我国翻译哈代小说最有名，贡献也最大的译者。

哈代与徐志摩的忘年交

哈代在中国名气很大，部分原因我想是跟一位有名的诗人有关系——徐志摩。徐志摩早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就写过文章介绍哈代的诗歌，而且哈代逝世的时候，徐志摩又写了很长的纪念文章，也评论了他的小说。

哈代大概是徐志摩见过的最重要的外国作家之一。1926年的时候，他拿着剑桥大学狄金森先生的推荐信到哈代的住处去拜访他。哈代接待了他，两个人交谈了大概近一个小时。徐志摩告辞的时候问哈代：“我可不可以有什么纪念品呢？”哈代就从路边摘了一朵小花送给他。这个细节大家好好品味。

徐志摩在介绍哈代的时候，特别强调了他当时见哈代的时候，哈代已经85岁了，但还是精神矍铄。徐志摩在想，为什么在欧美看到一些老人年纪很大了，但是丝毫让人不觉得是老人？觉得好像自己还是儿童，等候着过儿童节？所以老人应该有童心，这一点我觉得徐志摩讲得特别好，所以儿童节刚过，要来讲这一点也特别有意义。

哈代在文学史上有怎样的地位？

我想请诸位了解一下哈代去世的时候，英国社会给他的荣誉。哈代1928年去世，他写了遗嘱，希望自己埋葬在家乡多塞特郡（Dorset），他特别喜欢那个地方。但他对全体英国人来讲实在太重要了，所以最终国家做出了一个决定，要把哈代的遗体放到伦敦最重要的建筑西敏寺（Westminster Abbey）里面去。如果有机会到伦敦去旅行，一定要买一张门票，进西敏寺去参观。

西敏寺英文名字就叫Westminster Abbey，那里葬着很多的英国名人，其中之一就是小说家哈代。但是哈代遗体里的心脏，当时做了一个特殊的处理：它从哈代的遗体里取出，埋葬在他的家乡。哈代入葬西敏寺的时候，有一些重要的文化界人士为他抬棺。大家想一想，是什么人为他抬棺？我稍微报几个名字，也许三联中读的朋友听说过：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1856—1950）——一位伟大的戏剧家，高尔斯华绥（John Galsworthy 1867—1933），也是一位非常杰出的20世纪上半叶的小说家，一度在中国非常有影响。还有一位诗人小说家吉卜林（Joseph Rudyard Kipling ，1865—1936），还有其他几位文化界人士。这三位抬棺人都得过诺贝尔奖，吉卜林和萧伯纳当时已经得诺贝尔奖了，高尔斯华绥是在哈代去世以后得奖的。所以哈代在英国的地位由此可见。

我也要强调一下，哈代在世界上也拥有海量的读者。我70年代自学英文的时候，就看民国年间的英文教材，还有五六十年代像徐燕谋先生他们编的大学高年级英文选读，都选了哈代。所以哈代的英文作品入选教材在当时是非常常见。

那么最初读到的就是从这些选本里面选的他小说的片段。我记得他在《还乡》里面描写到他的威塞克斯小说里面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地方叫埃格敦荒原，他在小说一开始就用非常动人的笔法描写了埃格敦荒原的风貌，特别有名。

然后我在那个时候学英文，还读到了《苔丝》里面的很长的选段。我印象特别深，苔丝姑娘把自己生活经历里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丈夫，他们就要结婚了，在一个新房里面，那新房里面，按照英国当时的习俗，床顶上还挂着一种植物，叫mistletoe，挂了这种植物以后，据说婚姻就长久。但他们后来的婚姻是不幸的，因为苔丝姑娘曾经有一段经历，她如实地把这段经历告诉自己的丈夫，丈夫不能忍受，最终他们两个人就分开了。

哈代的作品有什么特质？

所以我相信现在大学里面学英文的人还是会经常阅读哈代的作品，但是我们也要意识到，哈代的文笔比较凝重，有时候也会有比较强的悲剧的色彩。跟简·奥斯汀这种充满幽默感的叙述很不一样，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哈代的一种对人生的看法。有些人觉得他的看法很深刻，也有的人不一定能够坦然接受。因为哈代总是觉得人生是被一些隐藏在宇宙里，主宰着万物生命的一些势力所主宰的。这种势力，它对一个人的生死病痛，是漠然的，他把这种无处不在的巨大的支配人生的力量，叫imminent force。

究竟是不是有这么一种东西？我们不太清楚。有的作家，我刚才说到的，比如说简·奥斯汀这样的，他们对于这种在冥冥中主宰人类命运的势力，是不感兴趣的，她就是看日常生活，日常生活的对话。但是哈代自己心里面永远摆脱不掉就是他关于人生的一个大格局的预设。然后这种预设无时不刻，会通过各种方式在他的小说中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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